炉火跳动，热度钻进她的皮肤里，骨头都软了。她的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坠，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差点滑到地上。

该死，以前我可没那么容易睡。

她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圈。石地板很凉，赤脚踩上去能清醒一些。走到第三圈时，还是困，她停下，抬手碰了碰左耳尖。

“嘶——”

伤口还在，一碰就疼得她浑身一激灵，倦意退散了些。

就这样，索薇尼娅又撑了一个小时。

确认沃华德这蠢狗已经彻底睡死，便开始了她秘密行动。

索薇尼娅转过身，视线落在床对面的墙上。那里有一块不起眼的石砖，仔细看，才发现颜色比周围稍浅一些，边缘有细微的磨损痕迹，那是她用了几十年留下的痕迹。

她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按住石砖。轻轻一推，石砖向内凹陷，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墙面裂开一道缝，露出巨大暗格。

里面躺着一把金色的锻造锤。

锤身颇大不大，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算是沉重的武器。锤头雕刻着复杂的符文，在黑暗中隐隐发光，像是活物的心脏在跳动。

这是很重要的遗物，能升级她的卡牌。

索薇尼娅盯着它，又回头看了一眼床。

沃华德还在睡。但他侧躺的姿势让他的脸正对着这边，如果他睁开眼，就能直接看到她在干什么。

索薇尼娅的心跳加速了。

她脑子里闪过王座室的画面。沃华德高举圣剑冲出“焚灭”火焰，剑刃劈开火，斩向她的脖子，那一瞬间她看到他的眼睛，金色的，燃烧着仇恨与决意。

她飞头了出去。

索薇尼娅深吸一口气把那段记忆压下去。

她伸手，握住锤柄。

【炽金锻锤】很沉，比她预想的还要沉。她用尽全力，慢慢把它从暗格里拖出来。

金属摩擦石头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索薇尼娅屏住呼吸，一边盯着沃华德的脸，一边一寸一寸地把锤子往外拖。

她心里不断咒骂:“这蠢狗，为什么不好好仰躺?非要侧着睡?要是他醒了——”

锤子终于被拖出暗格的一半。

索薇尼娅握紧锤柄，准备最后用力一拽——

沃华德动了。

“别——别杀她——”

索薇尼娅的手一抖。

锤子从她手里滑脱，“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炸开，像是有人在耳边敲钟。

索薇尼娅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的沃华德。她的手悬在空中，身体紧绷，随时准备拔剑——

沃华德翻了个身，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艾莉……别……别过来……火……太热了……”

他的眉头紧皱，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盔甲在床单上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不……不……别死……”

索薇尼娅眨了眨眼。

梦话。

她慢慢放下手，心跳逐渐平复。

沃华德还在说:“基米……那个怪物…魔王……他的火……灭不掉……挡不掉……对不起”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小孩在做噩梦。

索薇尼娅盯着他看了几秒，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她还以为这蠢狗内心很坚强呢。

之前在洞穴里，他面对史莱姆王的时候，明明那么冷静。之前听他心声时，发现全是她身体的发.情式胡思乱想。

那么危险的境地，都能胡思乱想，正说明心理素质好。

结果呢?

他会做噩梦。

会在梦里哭。

索薇尼娅想起晚餐时，沃华德的眼圈红红的。他八成是在浴室里偷偷哭过。

小处男就是小处男，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多坚定，不像本天王，哪会在梦中哭泣，真是丢人。

索薇尼娅弯腰，重新捡起【炽金锻锤】，扛在肩上。

锤子的重量压在她肩上，她蹑手蹑脚地走向练功房。

门没关，她推开一条缝，侧身挤了进去。

练功房很大，地面刻满召唤法阵的痕迹，墙上挂着各种武器。空气中还残留着硫磺和钢铁的气味。

索薇尼娅把锤子放在地上，闭上眼睛。

她的意识沉入灵魂深处，看到那副漂浮在黑暗中的卡组。

【炽热一击】泛着银色的光芒，悬停在最前面。

索薇尼娅伸手握住锤柄。

她睁开眼，举起【炽金锻锤】，朝着空气挥下。

锤头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砸在看不见的东西上。火花迸溅，空气扭曲，【炽热一击】的卡牌在她脑海中碎裂重组。

光芒暴涨。

卡牌表面浮现出新的纹路，火焰更加炽烈，边缘镀上一层金边。

【炽热一击+1】

伤害提升至攻击的2.5倍。

索薇尼娅放下锤子，看着手中逐渐黯淡的【炽金锻锤】。

锤身的符文失去了光泽，像是耗尽了能量。这东西需要“充能”才能再次使用——要么杀死足够强大的敌人，要么去魔力浓郁的地方让它吸收能量。

但这已经够了。

索薇尼娅把锤子塞进【黑色皮革背包】。背包很大，对现在的她来说几乎能当行李箱。

她背上背包，走出练功房。

回到寝宫时，沃华德还在睡。他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里，呼吸声变得更沉。

索薇尼娅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感觉脑袋越来越晕。

她又守了四个小时。

当墙上的钟指向凌晨六点时，她终于撑不住了。

索薇尼娅走到床边，伸手推了推沃华德的肩膀。

“起来。”

沃华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涣散，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什么?”

“我说，起来。”索薇尼娅重复，“你该守夜了。”

沃华德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有枕头压出的印子。

“我睡了多久?”

“七个小时。”

“什么？！”沃华德的声音拔高了，“你守了七个小时?”

“对。”索薇尼娅面无表情地说，“你是主力，需要充足的休息。现在你休息够了，我要睡了。”

她没等沃华德回答，直接爬上床，她经过某个区域。

这区域的被子是温暖的，带着沃华德身上的气息，汗水、金属和某种她说不清的男性气味。

索薇尼娅钻进被子里，头沉进枕头。

熟悉的触感。

这张床她睡了几十年，闭着眼睛都知道床垫哪里软，哪里硬，枕头怎么放最舒服。

她闭上眼睛，身体放松下来，准备做个登基成魔王的美梦。

“嘶——”

她碰到了耳朵上的伤口。

疼痛像针扎进脑子里，索薇尼娅倒吸一口冷气，咬牙把头换了个角度。

这次好多了。

被子里还有热度，是沃华德睡过留下的。

索薇尼娅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蠢狗睡过的地方。”

于是挪了挪，便睡着了。

沃华德站在床边，看着索薇尼娅沉沉睡去，她根本不嫌弃自己睡过的地方。

这位神秘的精灵公主，银发散在枕头上，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半边侧脸。呼吸很轻，像是怕吵醒谁。

沃华德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门口。

他开始守夜。

但他的脑子没闲着。

他想起今天发生的事，越发觉得这所谓的精灵公主很可疑。

第一，索薇尼娅对冷酷者基米的过去了如指掌。

她说那是因为被改造成战斗奴仆，被迫共享知识。这解释勉强说得通，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她讲得太详细了，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

第二件，她对这间寝宫太熟悉了。

沃华德看向壁炉。

她点火的动作行云流水，踢砖块，喊“哒”，火就着了，就像回家一样自然。

如果她真的是被迫服侍基米的战斗女仆，那确实有可能熟悉这里。

但……

第三件呢?

沃华德看向墙角。

那里有一块石砖，边缘有细微的裂痕，像是被反复打开过。

他记得很清楚。

凌晨两点，他做噩梦时，听到一声响亮的声音，他还以为是梦中王座室战斗中，那砸碎他矮人队友的碎骨者天王，挥舞了巨锤。

他醒来的时候，看到索薇尼娅蹲在墙边，手里正捡起一把金色的锤子。

那锤子从暗格里拿出来的，而她知道怎么打开。

她知道密码。

她知道机关。

她甚至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沃华德皱起眉头。

这三件事加在一起……

索薇尼娅，你到底是谁?

他转过头，看向床上熟睡的银发精灵少女。

她蜷缩在被子里，身体很小，看起来毫无威胁。

但是……

“唔……不……不要……”

索薇尼娅发出一串声音。

沃华德愣了一下。

她在说梦话。

“别……别碰我……”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像是在哀求。

“魔王大人……求你……别……”

沃华德的心一紧。

“我不想……不想再……疼……”

她的身体蜷得更紧了，手抓着被子，指节发白。

“放过我……求你……我会忠诚效忠……别再折磨我了……”

沃华德站在那里，看着她。

她的脸上挂着泪痕，眉头紧皱，嘴唇颤抖。

“女魔王……别……别用那个规则……我会继续为你忠诚战斗……”

沃华德叹了口气，心生怜悯，那么可怜的少女，自己居然怀疑他，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她那么坚强，还没告诉过他，她居然还被女魔王折磨过。

她对这里那么熟悉，不是因为她是基米的同谋。

而是因为她是受害者。

她被关在这里。

她被迫服侍那个怪物。

她知道怎么点火，知道哪里藏着东西，知道基米的过去……仅仅因为她是有用的受害者吧。

他看着索薇尼娅在梦中低泣，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对不起。”他轻声说，“对不起，索薇尼娅小姐。我不该怀疑你。”

他转过身，背对着床，开始认真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