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薇尼娅睁开眼睛，挣脱了噩梦。

见到石制天花板，炉火已经小了，微弱的火光在墙上跳动。

她坐起来，被子从胸口滑落，堆在腰间，一股寒意爬上皮肤，牛奶白的肌肤起了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能感觉到女魔王通过烙印在她灵魂中的两条奴役规则，在追踪着她。

真该死，女魔王动作怎么那么快，距离那场大仗才过几天来着。

索薇尼娅抬起头，看向门口。

沃华德背对着她，站在那里，扛着单刃巨斧。他的肩膀很僵硬，脖子红得像煮熟的虾。

“我们该走了。”索薇尼娅说。

沃华德的身体抖了一下。

“你……你先穿好衣服!”他的声音有些尖锐，“快点!”

索薇尼娅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

她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沃华德的背影。

哦。

这蠢狗在害羞吗？

索薇尼娅撇了撇嘴。真是小处男。她以前在魔王殿的时候，手下那些魔族士兵光着上身训练是常事，没人会大惊小怪。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床单和她的头发与她肌肤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沃华德听到这声音，脑子里已经能勾勒出相关画面。

银发精灵少女的赤脚，踩在冰冷的石地板上走向壁炉。

她的衣服挂在晾衣架上，已经烤干了。她拿起那件碧绿的胸罩，熟练地给自己穿上，随后是内裤，干干净净温暖的感觉，着实让人舒服了不少。

之后是束腰，她把皮革束腰绕在腰间，收紧，勒出一个纤细的轮廓。

接着是那件金纹长袖上衣。她把手臂伸进袖子里，扣好胸前的银扣。

再是短裙，最后是拿起那双及膝的皮长靴，太长了，与她一双长腿十分般配。

索薇尼娅于是拎着它，走到床边，坐在床沿，

靴子的内里很柔软，她把右脚伸进去，再把右腿高高抬起，脚尖钻进靴筒，小腿滑进去，再把把靴子拉了拉。

左腿如法炮制。

她站起来，跳了跳，如小鹿一般，及膝长靴合了脚。

“好了。”索薇尼娅说。

沃华德这才转过身。他的脸还是红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她。

“你……你怎么不……”他欲言又止。

“怎么?”

“算了。”沃华德摇摇头，“你饿吗?”

“不饿。但你需要吃东西。”

索薇尼娅走进厨房。

她从冰柜里取出面包与牛奶，随便热了一下，再放在盘子上，接着从厨房里拿出的六天份补给有熏肉、干面包、奶酪、一小袋盐。

她把这些装进一个布袋，走出厨房，把袋子塞进那个巨大的黑色皮革背包。

背包很沉。里面装着炽金锻造锤、还有从厨房里拿出的六天份补给。

索薇尼娅把背包扛在肩上。背包的底部垂到她的膝弯，像一只巨大的黑色蜗牛壳。

她走到沃华德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只手端着早餐盘子，递给她。

沃华德转过身，接过她递来的面包和牛奶。

“你不多睡一会儿吗?”他问，“你才睡了六个小时。”

“睡不着。”索薇尼娅说，“我能感觉到女魔王在追踪我们。”

这是真的。

她能感觉到，灵魂深处那两条烙印正在微微发烫。那是女魔王留下的奴隶法则，像两条看不见的锁链，随时可能收紧。

索薇尼娅顿了顿，问:“对了，我有说什么梦话吗?”

沃华德愣了一下。

他想起凌晨时，索薇尼娅蜷缩在床上，哭着说“别碰我”、“魔王大人求你”、“别再折磨我了”。

他看着她，那双金色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这位神秘的精灵公主，如此坚强，一点也没有说梦话时的脆弱，真是让人心生怜悯呢。

沃华德撒谎：“没有。”

索薇尼娅暗自松了口气，雪白的长耳朵高兴地扬了扬，那因为侧睡，而压折了的长耳朵，都直了起来。

很好。看来自己意志够坚定，哪怕是困在这软弱孱弱的精灵女体，被女魔王追杀，做噩梦也没出丑。

不像这蠢狗，半夜哭哭啼啼，“艾莉别死”、“基米那个怪物”，真丢人。

索薇尼娅叉着腰说：“我们出发吧。”

她转身要走，刚咽下食物的沃华德叫住她：“等等。”

“什么事？”

“你不束起你头发吗？”

索薇尼娅发现，现在自己正披头散发，一缕银发跃过肩膀，一直垂至腰间，她回忆起之前自己的发型，是鱼骨辫吧。

“有点麻烦。”

“那你之前是怎么绑的？这影响到战斗，不方便。”

鬼知道，我之前可是寸板头。

索薇尼娅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去处理一下。”

大不了用【月华之刃】将银发全数割断好了，她放下沉重的黑皮革背包，走向了墙角的镜子。

她手摸向腰间的剑柄，打算抽出长剑，割下秀发。

可是镜中美少女银发飘飘，想象一下，她光了头挥舞长剑的画面，这多大煞风景呀。

当然，索薇尼娅并没有这样想，她只是想，直接割法的话，真是太有嫌疑了，要不干脆先试一下。

她抬起手来，双手将银发束起来，银发的发量比想象得还多，一下填满了她的虎口。

她一边回忆着鱼骨辫怎么编，只觉得很复杂，虎口填满的银发又让她心里没底。

只能割了吗？

但她硬着头皮，试了一下。奇怪，似乎是唤起了肌肉记忆，她手指如有神助，十指飞快编织，一下将银发从上至下，编织了起来，不一会长至腰间的鱼骨辫编好了。

她再用那天蓝色的发带，在末端捆了个小小蝴蝶结。

“好了。”她忍不住对镜子踮了踮脚，鱼骨辫辫尾摇晃了一下。

沃华德忍不住瞥了她几眼点了点头：“索薇尼娅小姐，该出发了。”

她转身走向墙边的暗门，按下机关。

石墙裂开一道缝。

“走吧。”索薇尼娅说：“勇士优先。”蠢狗第一。

沃华德钻了进去，索薇尼娅跟在后面。

在钻入密道前，索薇尼娅回头看了一眼寝宫。

石床、壁炉、练功房的大门、厨房角落的小门。

这是她的地方。

她在这里睡了几十年，杀过无数想暗杀她的刺客，也在这里策划过无数场战争，看过记住不知多少魔族的情报。

索薇尼娅闭上眼睛，恳求变化无常的命运。

让我活着回来。

她默念了一遍，转身，走进昏暗的密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