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薇尼娅沉入温水进行战术性武器保养第三次了。

她第三次将银发从发根到发梢都捋了一遍,抬起小腿,水滴从线条流畅小腿上滴落,那膝盖弯白白净净,但索薇尼娅依旧搓了一遍。

细密绵白的泡沫覆上她的小腿肚,随即又被水流冲走。

她审视雌性精灵身躯片刻,大约保养足够了,便站了起来。

水面荡漾,她的倒影也在晃动,她凝视着水中倒影中,精灵少女的脸,金色眼眸银色秀发……荡漾的水面也无法掩饰其美丽。

她掬起一捧水,转向浴池边的镜子,将水倾泻头顶,欣赏水珠沿脸颊滚落的轨迹,看着水流过那柔和的轮廓,眼睛余光撇过墙上的钟。

时间很晚了。

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该死的浴池里待了快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

鼎鼎大名的魔族第一天王,冷酷者基米,从没有在洗浴上浪费超过十分钟?哪来那么多讲究?

战场上的血污用冷水冲掉就行,伤口缝合好就继续砍。

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我喜欢上了这身体。

这可真是“惊世骇俗”的想法呀,索薇尼娅自己都笑了。

这副身体似乎有自己的节奏,催促她把每一寸皮肤都照料妥当,仿佛不这样做,这具躯壳就会像生锈的刀刃一样钝化。

她自言自语:“这是必要的维护,就像保养武器,没办法,孱弱的精灵女体就是这样。”

索薇尼娅站起身,水珠沿柔白腰线滑落。浴池旁的镜子映出她的模样。

镜中银发少女过于雪白的肌肤,此时泛着温水浸润后的微红,金色大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像是两团火苗。

脸颊的线条柔和,下巴尖细,锁骨突出,胸口起伏平缓。双腿尤为修长笔直,脚踝纤细。

索薇尼娅盯着镜子看了几秒,目光落在自己双腿上,这也太长了些,她于是便抬起右腿,脚尖绷直,向上,越过腰,越过肩,最后笔直地指向天花板。

身体很柔韧,甚至不用手辅助。

镜中长腿精灵银发少女,膝盖就已经碰到了她的脸,纤长小腿贴着她银发与脸庞。她扭过头,淡红的嘴唇便碰到了圆润的膝盖。

她心情轻松了起来,放下了腿,取了【月华之刃】,抽出长剑。

镜中,银发雪肤精灵少女手持泛着微光的银剑望着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索薇尼娅握着剑柄稍微挥舞几下,这剑灵巧锋利,重心在剑柄前四厘米处,和她之前惯用的剑一样。

她喜欢长剑这种泛用还灵巧的武器。于是顺手挽了个剑花,挽剑花是她的习惯,挽剑花时,剑将向身体左右两侧挥舞,来感知自身的‘碰撞体积’。

剑尖划过空气,发出轻微的破风声,贴着耳侧——

“嘶——!”

疼痛瞬间炸开,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钉扎进敏锐的耳朵中。

疼得索薇尼娅竟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一手捂住耳朵,另一手死死握住剑柄。温热的液体从指缝渗出,顺着手腕滴落。

“该死的孱弱雌性精灵身躯!”索薇尼娅咬牙怒骂,“连耳朵都这么碍事!”

她忘了。忘了自己还有一对白白净净的长耳朵,还敏.感得要命。

索薇尼娅按住伤口,等疼痛稍微缓解。血流得不多,只是表皮划伤,但那种尖锐的痛感让她明白,这身躯有多孱弱。

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也没“臭美”的心思。转过头,把换下的衣物丢进木盆,加水,撒上皂粉。

搓洗的动作粗暴而高效,就像处理沾血的武装衣。金纹长袖、皮革束腰、短裙、长靴,每一件都被她仔细地搓洗或洗刷。

洗完衣服,她把它们装进竹编的篮子里,随手拉了之前的浴巾裹住如今细小苗条的身躯,推开浴室的门。

寝宫里很安静。烛火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沃华德坐在桌边,正用磨刀石磨着他那把巨型单刃战斧。

听到脚步声,他边抬起头边说:

“你终于洗……”

他愣住了。

索薇尼娅没注意到他的反应。她径直走到壁炉前,里面空空无也,没有木材,她抬脚,白净的脚丫子踢了踢某块砖。

“哗啦啦。”便有十几块柴火落在炉中,她喊了一声:“哒。”

炉内火星迸溅,点燃柴火,火焰在壁炉里跳跃起来。

沃华德看着她,动作流畅得就像在自己家里,嘴张了张,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索薇尼娅弯下腰,把篮子里的衣物一件件挂在壁炉旁的架子上,让火焰的热度烘干它们。

她做完这一切,才转过身,看到沃华德还在盯着她。

两人对视。

沃华德的脸有点红,目光闪烁,像是不知道该看哪里。喉结滚动了一下,咳了两声,尴尬地别开视线。

索薇尼娅皱眉。

这蠢狗在干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哦,浴巾,她就直接把浴巾披在身上,再按在胸口上

但那又怎样?都是要晾干的衣服,难道还要穿着湿衣服?

不对。

索薇尼娅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

他是在嫌弃她洗澡用的时间太长。

一个小时,确实很长。

索薇尼娅都不由得有些心虚起来。

毕竟按照魔族的标准,这是奢侈和软弱的表现,洗澡时间长,说明娇生惯养,说明不适应环境,说明总是先被淘汰。

最多算是怪癖,在魔族怪癖意思指的是,没有足够实力撑着,就是废物的意思。

耻辱!

索薇尼娅的表情冷了下来。

她说:“我先守夜。”

沃华德一愣,“什么?”

“我说,我先守夜。”索薇尼娅重复,抬起下巴,金眸直视他,“你先休息。”

“不,索薇尼娅小姐,这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索薇尼娅打断他,“你以为我做不到?”

她走近了几步,浴巾的下摆随着动作摆动,纤细光洁的小腿在浴巾后若隐若现。

烛光在湿漉漉的银发上跳跃,几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滴落在锁骨下。

沃华德的脸更红了。他站起来,慌乱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觉得——”他咽了口唾沫,“你应该先休息。你今天也很累了。”

“我不累。”索薇尼娅冷冷地说,“我不是那种娇生惯养,拖人后腿弱者。”

索薇尼娅的语气斩钉截铁,像是在宣誓一样。

沃华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好吧。”他说,“那我先去睡了。床留给你,索薇尼娅小姐。”

他穿着全套破破烂烂的板甲,床边的地上躺了下来,那里有地毯。

索薇尼娅眯起眼睛。

这蠢狗在干什么?躺地上,的确很符合他蠢狗的身份,但是在现在,这动作是什么意思?

“你要睡地上?”

“是的。”沃华德枕着手臂,闭上眼睛,“床留给你。”

骑士精神。人类的价值观。宁愿自己睡地板,也要把床让给女性——即便那张床足够大,能容下四五个人,即便他穿着盔甲,是主要战力。

索薇尼娅盯着他,却只觉得蠢狗在以行动对她大喊:‘你这个娇生惯养的人。’

沃华德背对着她的身影,却如同针一样刺痛了她的自尊。

作为魔界第一天王,她曾在矿井里每天工作十三个小时,吃臭烘烘的糊糊,喝着臭水,睡在布满虫子的稻草上——她从地狱最底层爬上来,踩着无数尸体站上巅峰。

而现在,这条蠢狗居然觉得她需要特殊照顾?

不过,他不是魔族,或许又是软弱人类奇奇怪怪的价值观吧。

这种不确定性,令索薇尼娅颇为不安。

对蠢狗用那招吧,听他心声。

索薇尼娅想着,便捂着浴巾大步走过去,在沃华德身边蹲下,拍了拍他的头。

“起来。”

沃华德睁开眼,疑惑地看着她。

索薇尼娅没有废话。她伸手,直接抓住了沃华德的手。

皮肤接触的瞬间,心声涌入她的脑海。

‘天啊,她怎么……她只穿着浴巾……她的手……冷静,沃华德,冷静,你是一位骑士,你不能……她的手好软……不,不行,我不能这样想,她是精灵公主,她信任我,我不能……’

索薇尼娅的动作顿住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沃华德通红的脸。

哦。

原来如此。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只“披”着一件浴巾,正蹲在一个男人面前,抓着他的手。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

索薇尼娅的脸也有点热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外表对他人的影响。性别?那种东西在魔界只是生理特征,与力量无关,与战术选择有关。

但现在——

她是白毛雌性精灵。

这个认知像一盆冷水。

不,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索薇尼娅重新集中注意力,继续读取沃华德的繁乱心声。

‘她肯定觉得我暗示她要和我睡一起……我只是觉得公主娇弱应该睡床上……但她刚才那个眼神……好像误解了什么’

没误解!

索薇尼娅一下松开手,握成拳。

所以他果然觉得她娇生惯养。

她的怒火重新燃起,受伤的耳朵都气的发红。

这具该死而孱弱的身体。纤细、柔弱、需要照顾,太麻烦了。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沃华德,并下意识扯了能当她裹尸布的浴巾。

“听着。”她说,语气冰冷,“那张床足够大。你穿着盔甲,躺那吧。”

“你睡地上?”

“狗才睡地上,我睡床。”

“可是——”

“你是我们当中最大的战力来源。”索薇尼娅打断他,“你需要充足的休息来恢复体力。睡地板做不到这一点。而床能,懂了吗?我又不是娇弱的公主。”

她说得很有道理,像是在陈述战术部署。

沃华德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所以起来。”索薇尼娅说,“睡床上。”

沃华德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妥协了。他爬起来,盔甲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走向那张黑色的大床。

“真的好吗?”

“你真娇气。”索薇尼娅说,“我守夜。如果有任何动静,我会叫醒你。”

沃华德像金毛狗一样点点头,乖乖走向那能容纳两人拳击的大床。床单是某种厚重光滑的布料,在烛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枕头有两个,看起来饱满又柔软。

他躺了上去,侧躺着背对着索薇尼娅,身体陷进床垫,头陷入枕头里,这张床都在拥抱着他。他眼皮沉重,闭上眼睛,不一会后,便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索薇尼娅站在门口,望着沃华德。

这蠢狗入睡的速度,比他挥剑砍向魔王军的速度还快,就这么把后背留给自己这个不会说精灵语的“精灵”。

人类的信任真是廉价而莫名其妙,他甚至不知道名字是真是假。

索薇尼娅也起了倦意,她碰了碰自己耳朵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气,抱着剑,站起来守夜。

她准备等沃华德彻底睡熟,好干一些秘密的事情。

索薇尼娅可真是警觉小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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