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沉甸甸的、名为“归属”的东西，落到了实处。
早餐的气氛有些沉默，但不再是昨日的死寂。林檎小口喝着苏清越塞给她的牛奶，听着赵妍抱怨地板太硬，看着温阮悄悄把煎蛋的火腿肠都拨到她碗里。
当林檎的手机响起，屏幕上闪烁着“沈姨”两个字时，空气再次凝滞。
林檎的手抖了一下，牛奶杯差点脱手。
苏清越伸手，稳住了她的杯子，然后拿过她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键，动作流畅自然。
“林檎，考虑得怎么样了？”沈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催促。
苏清越开口，声音冷静得像在主持学生会会议：“沈阿姨，您好，我是苏清越。关于林檎的事情，我们希望可以和您当面谈一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有些意外。“……可以。时间？地点？”
“一小时后，学校对面的‘静语’咖啡馆，同样的位置。”
挂断电话，苏清越看向林檎：“怕吗？”
林檎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身边目光坚定的三人，用力摇了摇头。
“行！”赵妍一拍桌子站起来，“那就去会会她！让她知道，咱们家小矮子不是好欺负的！”
一小时后，咖啡馆同样的卡座。沈姨依旧优雅从容，只是看到林檎身边一字排开的三个少女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林檎，这是我们的家事。”她试图强调。
“她们是我的家人。”林檎第一次，清晰而坚定地反驳，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姨愣了一下。
苏清越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将一份文件推到了沈姨面前。那是一份打印整齐的计划书，封面写着《林檎个人学业与发展规划》。
“沈阿姨，”苏清越的声音平稳而有力，“这是我和温阮同学，结合林檎目前的成绩趋势、兴趣特长以及本地的教育资源，为她制定的未来一年的详细规划。包括课业辅导安排、针对她感兴趣的云大相关专业的预备学习、以及参与本地艺术项目积累经验的计划。”
她翻开计划书，条理清晰地阐述着里面的内容，从每次月考的目标提升，到寒暑假的社会实践安排，甚至细致到每周的阅读书目。她的逻辑严密，数据清晰，展现出的成熟与远见，让沈姨这个久经商场的成年人都感到惊讶。
“林檎在这里，并非您想象中那样‘浪费光阴’。”苏清越总结道，目光直视沈姨，“她的每一次进步，都有迹可循。她的未来，在这里同样可以非常光明，并且，是在她熟悉和感到安全的环境里。”
沈姨看着那份详尽得过分的计划书，一时无言。
温阮适时地打开了她的画册，这一次，她翻动的速度很慢。画面上，是林檎在图书馆皱着眉头啃书本的样子，是她在体育课摔倒后倔强爬起来的瞬间，是她和福利院孩子们玩耍时露出的毫无阴霾的笑容，是她被赵妍勾着脖子大笑的张扬，是她靠在苏清越背上安睡时的恬静……
“阿姨，”温阮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您看，这是林檎的‘生活’。这里有她的挣扎，她的努力，她的快乐，和她无法割舍的……我们。您所说的‘更好的教育’，是否能包含这些……她视若珍宝的点点滴滴呢？”
画册一页页翻过，像一部无声的电影，记录着林檎如何从一个浑身是刺的孤僻少女，一点点变得鲜活，变得会哭，会笑，会依赖。
沈姨的目光在画册上停留了很久，神色复杂。
“哼，”赵妍抱着胳膊，下巴微抬，语气依旧冲，但话糙理不糙，“阿姨，我说句不好听的。强扭的瓜不甜！您要是真心为她好，是不是得先问问她想要什么？您这样突然出现，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就要把人连根拔起，跟抢劫有什么区别？我赵妍把话放这儿，您要是让她不开心了，让她掉眼泪了，”她往前倾了倾身体，眼神带着街头混迹出来的狠劲儿，“我保证，您在哪儿，哪儿就不清净！我天天上您公司门口，小区楼下，敲锣打鼓给您宣传去！我说到做到！”
沈姨看着眼前这三个少女——一个理性睿智，一个感性温柔，一个蛮横护短。她们用各自的方式，构筑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堡垒，将林檎牢牢地护在中央。
她终于将目光转向了从始至终沉默着的林檎。
“林檎，”她的语气软化了许多，“告诉小姨，你真实的想法。你真的……不愿意跟我走吗？国外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最好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檎身上。
她抬起头，勇敢地迎上沈姨的视线。眼眶还有些红，但眼神已经不再迷茫和恐惧。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清晰地说道：
“沈姨，谢谢您来找我，谢谢您……还愿意认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异常坚定，“但是，对不起。我的家，就在这里。”
她伸出手，左右分别抓住了苏清越和温阮的手，赵妍也立刻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们在哪儿，”林檎看着身边的三个人，露出了一个带着泪光的、却无比真实的笑容，“我的家，就在哪儿。”
沈姨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和那三个少女紧紧相连的手，看着她们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羁绊。良久，她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有遗憾，有释然，或许，还有一丝……羡慕。
她拿起包，站起身。
“我明白了。”她看着林檎，眼神复杂，“你……比你妈妈勇敢。”她又看了看苏清越三人，“你们，很好。”
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咖啡馆，就像她来时一样优雅，只是背影，似乎带上了一丝落寞。
战斗，结束了。
没有硝烟，没有歇斯底里，只有四个少女，用她们的智慧、温柔和蛮横，共同守护了属于她们的“现在”。
当沈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窗外，林檎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她脱力般靠进苏清越怀里。
苏清越搂紧她，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吻。
温阮握紧了她的手，笑容温暖。
赵妍长长舒了口气：“妈的，比打一架还累！走！吃饭去！饿死爸爸了！”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四个紧紧相拥的少女身上，明亮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