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国为女儿举办的升学宴,设在了集团旗下的五星级酒店顶层的空中宴会厅。

宴会厅内,衣香鬓影,名流与新贵齐聚于此,与其说是一场家庭庆贺,不如说是一次秦安国精心策划、用以彰显自身人脉与实力的权力展演。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光芒洒在每一位来宾的珠宝与腕表上,折射出令人目眩的浮华光晕。

耳边传来的弦乐演奏,乐声经过穹顶吸收、共鸣,恰到好处地盖过了宾客们低声的笑语。

空气中,漂浮着调和了顶级香槟、法国生蚝与精英人士社交辞令的独特气息。

这里没有记者,却比任何一场颁奖典礼的红毯都更星光熠熠,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本身就代表着资本与名望。

当秦诗玥、芙兰和秦清商三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宴会厅内所有的喧嚣与笑语,都在这一刻停滞下来,无数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而去。

人们首先注意到的,是走在中央的秦诗玥。

她身着一袭剪裁利落的黑色礼裙,她的出现,让整个名利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宾客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交谈,他们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美丽的少女,更是秦家那庞大帝国未来的意志化身。

紧接着,人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她的左侧,随即,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叹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与秦诗玥并肩而行的,竟是秦清商。

她眼神慵懒地扫视着全场,那姿态不像来赴宴的宾客,更像一个准备随时对这场庸俗画卷进行点评的艺术评论家。

这位几乎只存在于艺术界传说中的秦家隐士,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缺席家族活动是常态。

没人想到她不仅会出席这场旁支的宴会,而且还是与内定的家族继承人秦诗玥一同前来。

然而,当人们的视线落向秦诗玥的右手边时,此前所有的惊叹与揣度,都在一瞬间化作了彻底的失语。

那里,被秦诗玥紧紧牵着手的,是一位他们从未见过的银发少女。

那是一抹行走的人间神迹。

月光般的银色长发,流淌在那袭晨雾绿的纱裙上;晨曦般的金色眼眸,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片浮华。

当她出现的瞬间,仿佛整个宴会厅所有的水晶灯光都被夺去了色彩,只剩下她发间的银色、眼中的金色,以及裙摆上那抹属于森林般鲜活的绿色。

这一刻,这个组合才完整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权力的化身居于中央,左侧是无法被定义的艺术与反叛,右侧是超越了世俗想象的纯粹之美。

她们并肩站立,周身散发着一种任何人都无法轻易靠近的气场。

一时间,宾客们看向秦安国一家的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

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起:

“秦振邦夫妇没来,却让秦诗玥和秦清商一起来,主家这是在敲打秦安国,同时也是在给秦诗玥彻底立威啊。” 一位深谙秦家内情的集团元老,对身边的生意伙伴低语道。

“哎呀,这下可有好戏看了。秦安国夫妇今天本想把女儿当主角推出来,结果秦诗玥直接带了个王炸过来。你看李蔓茹那脸,笑得比刚打完玻尿酸还紧绷。我真怕她再用力一点,苹果肌就要当场砰地一声炸开来。” 一位上了年纪的贵妇幸灾乐祸地说道。

“能让秦诗玥这么郑重其事地带出来,这女孩的背景绝对不简单。查查,给我去查查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是哪家隐世豪门的千金,还是手里攥着什么关键技术的关键人物?” 一位精明干练的投资人,对身后的助理低声吩咐道。

周围宾客们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那一道道不约而同投向门口的惊艳目光,以及空气中陡然升温的议论氛围,已经像无数根针,刺在了正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的秦雅雯身上。

她本该是今天这场宴会,无可争议的唯一焦点。

为了这场宴会,她身上这袭火焰般炙热的红色长裙,是三个月前在巴黎顶尖的高定工坊里,历经了三次试样才最终完成的作品。

裙身的面料上,用复杂的工艺,手工缝缀着无数细碎的红宝石与切割精巧的水晶,随着她的走动,整条裙子仿佛都在流淌着熔岩般的光辉。

脖颈间那条由无数颗大小不一的钻石镶嵌而成、如烟火般绽放的项链,更是她母亲压箱底的珍藏,轻易不示于人。

然而,当她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门口那个三人组合上时,所有精心构建的骄傲与自信,都在一瞬间出现了裂痕。

姑姑怎么会来?

秦雅雯的心中瞬间敲响了警钟。

这位姑姑向来随心所欲,连爷爷的寿宴都敢缺席,怎么可能屈尊降贵来参加自己一个晚辈的升学宴?

绝不是来给自己捧场的。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是陪秦诗玥来的。

一个内定的继承人,再加上一个手握艺术圈顶尖人脉的艺术家……

这个组合的威力,绝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她们是来示威的。

这些警惕,很快就被另一道身影带来的巨大冲击彻底淹没了。

是芙兰。

当她看到那个银发少女时,那双精心描画过的眼眸深处,闪过了一丝嫉妒与怨毒。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尖的血液,都在瞬间变冷了。

怎么会……是她?

秦雅雯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紧接着,一股混杂着屈辱与不甘的怒火,瞬间从心底烧了起来。

凭什么?!

凭什么上天要赐予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如此惊人的容貌?

那头银发,那双金瞳……简直就像个怪物!

还有那身裙子!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在那件晨雾绿的礼裙上反复刮过。

秦诗玥竟然会为这样一个宠物,去定制这种级别的礼裙!

她们是故意的!

她们就是算准了今天,故意穿着这身来砸场子的!

一个靠着主人才能站在这里的附属品,有什么资格穿得比今晚的主角还耀眼?!

那份尖锐的嫉妒只持续了不到几秒,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转化为了冰冷的算计。

既然在美上赢不了,那就在身份和规矩上,把她彻底踩进泥里。

她立刻调整了策略,脸上绽放出灿烂而又滴水不漏的笑容,在家人的簇拥下,主动迎了上去。

“姑姑,诗玥,你们能来,我真高兴。”她的声音甜美而真诚,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主角的光环已被抢走。

然后,她将目光转向芙兰,那眼神看似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惊喜,说出的话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芙兰妹妹,我们又见面了。真没想到堂妹会带你来这种场合。”

这句话的音量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竖着耳朵的宾客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几位贵妇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种场合”,这是话里有话啊。

秦雅雯这是在点明,这个女孩的身份,还不够格。

秦诗玥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不等她开口,秦雅雯便再次发动了攻击。

她故作亲昵地去挽芙兰的手臂,姿态像一个体贴不懂事妹妹的好姐姐,然后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对周围的宾客说道:

“各位叔叔阿姨,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芙兰,我堂妹最近……嗯,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位小朋友。”

这句话一出,连一向看热闹的秦清商都挑了挑眉。

这称谓看似宠溺,实则是一招极其阴损的降格。

它巧妙地剥夺了芙兰作为一个独立个体,与在场众人平等对话的资格。

宾客们瞬间就品出了其中的意味: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个小朋友,意味着她没有独立的身份,没有家族背景,没有话语权。

她的存在,完全依附于秦诗玥。

在场的人精们脑补出了一场“麻雀变凤凰”的戏码,看向芙兰的眼神立刻变了味。

秦雅雯仿佛没有看到秦诗玥那快要结冰的脸色,继续用她那无懈可击的甜美声音说道:

“她年纪小,第一次来参加我们家的宴会,性子又单纯,可能还不太懂我们这种场合的规矩。所以,要是有什么地方失礼了,或者说错了话,还请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包涵,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这番话说完,周围的气氛变得极其微妙。

宾客们看向芙兰的眼神,立刻从最初的惊艳,转变为一种混合着好奇、轻视和玩味的审视。

原来只是个被秦诗玥带来见世面的小孩子,亏得秦雅雯还如此大度地为她背书。

在场的都是在名利场里的人精,秦雅雯这番话,看似滴水不漏,实则是一封公开的战书。

她将那个银发女孩定义为不懂规矩的小朋友,不仅是在贬低她,更是在借此敲打她背后的秦诗玥:你带来的人,上不了台面。

一些与秦安国那一脉走得更近的宾客,嘴角已经勾起了看好戏的笑容。

一些心思更深沉的,则不动声色地交换着眼神。

他们嗅到了一丝更深层次的火药味。

这哪里是什么小辈间的口角?

这分明是一场……关于秦家未来权力走向的“代理人战争”。

秦雅雯,代表着野心勃勃的旁支。

而那个看似无辜的银发女孩,则无疑是嫡系继承人秦诗玥的门面。

今天,在这场宴会上,她们两人的交锋,其结果将在很大程度上被解读为秦家主脉与旁支之间的一次实力试探。

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了一股近乎残忍的期待。

他们很想看看,面对秦雅雯这看似温柔、实则招招致命的攻势,那位秦家大小姐,和她带来的那位小朋友,会如何接招?

秦诗玥正要开口,被定义为小孩子的芙兰,却没有生气,也没有胆怯,只是歪了歪小脑袋,那双纯净的金色眼眸里,充满了好奇,她看着秦雅雯,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

“我明白了,雅雯姐姐,你是在担心我,会像你上次在图书馆里一样,不小心说出一些让别人生气的话,对不对?”

她甚至还反过来安慰起了秦雅雯:

“没关系呀,上次你也不是故意的,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你今天看起来,就比上次懂礼貌多了。”

说这番话时,她被秦诗玥牵着的那只手,小指轻轻地勾了勾秦诗玥的掌心,仿佛在说:看我的,我能应付。

秦诗玥的心瞬间软了下来,原本准备出鞘的锋芒也悄然收敛。

她的小精灵不是在害怕,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应对,并且,还邀请她一同欣赏这场戏剧。

这番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秦雅雯的脸上。

周围的宾客们都愣住了,随即,一些心思活络的人眼中,瞬间迸发出了兴奋的光芒。

有点意思!

没想到,这个看似纯真的银发女孩,反击起来,竟是如此的天真而又残忍。

她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是棉花,但组合在一起,却成了一块裹着棉花的板砖,直接拍在了秦雅雯的脸上。

秦雅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但仅仅是片刻后,她便立刻调整好了表情。

她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泛红,眼神里充满了被误解的受伤和委屈,看起来楚楚可怜。

“……芙兰妹妹,”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我……我不知道上次在图书馆,我说错了什么话,让你对我产生了这么大的误会。”

她转向周围的宾客,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

“看来,是我上次太心急了,想和妹妹快点亲近起来,反而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惹她不开心了。都怪我,都怪我。”

她一边说,一边还像个自责的姐姐一样,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嘴。

“妹妹要是不喜欢我,以后我离你远一点就是了。今天是我不懂事,不该主动过来和你说话的。”

如果说,芙兰的反击是一块出其不意的板砖,那么秦雅雯的这番回应,则是一套行云流水的太极拳。

宾客们在心中暗暗喝彩,看向秦雅雯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

他们当然看得出秦雅雯是在演戏。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演技太好了。

这番以退为进、示弱博同情的表演,用三言两语,就将自己从一个挑衅者,瞬间洗白成了一个好心办坏事、受了委屈却还大度包容的无辜姐姐。

这一下,道德的压力,和不懂事的帽子,反而重新被扣回到了那个银发女孩和一言不发的秦诗玥头上。

面对秦雅雯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和一番以退为进的说辞,芙兰没有像大家预想中那样,变得手足无措。

她只是往前凑近了一小步,然后用一种无比担忧的神情,仔细地端详着秦雅雯泛红的眼眶。

然后,她转过头,一本正经地对秦诗玥说道:

“玥玥,雅雯姐的眼睛好像生病了。”

“你看,她的眼睛突然就红了,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怪怪的。书上说,这可能是结膜炎或者过敏的症状。”

她甚至还用一种专业的语气,给出了自己的诊断结论:

“我们是不是,应该送她去医院看看?”

秦雅雯那酝酿到一半的泪水,就那么尴尬地卡在了眼眶里,流也不是,不流也不是。

周围的宾客们那总是能洞悉一切的脸上,露出了真真切切的茫然。

他们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这是什么路数?

他们看着那个一脸真诚、似乎真的在担心秦雅雯身体健康的银发女孩,心中同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她到底是……

一个不谙世事,对人际博弈的理解完全为零的天真女孩?

还是一个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演技已经臻于化境的顶级“茶艺大师”?

他们看不懂。

就在气氛尴尬到冰点时,一个沉稳的男声,适时地响了起来。

“雅雯,没规矩。怎么能让姑姑和诗玥她们一直站在这里?”

二叔秦安国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

他先是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然后转向秦诗玥和秦清商:

“清商,诗玥,你们别见怪。雅雯这孩子,就是太喜欢芙兰妹妹了,想跟她亲近,又不太会说话,反而闹了笑话。”

他三言两语,就将女儿那充满恶意的挑衅,轻描淡写地定义为了不懂事和想亲近。

接着,他又转向周围的宾客,朗声笑道:

“让各位见笑了。小孩子家家的,闹着玩呢。来来来,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都里边请,别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他像一个完美的主人,滴水不漏地掌控着全场,一边招呼着宾客,一边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女儿拉到身后,同时,又用眼神示意秦诗玥“顾全大局”。

秦诗玥看着二叔这番行云流水的表演,眼神冷了下去,但没有再多说什么。

周围的宾客们,将这一整场交锋都看在眼里,心中早已有了评判。

秦雅雯主动挑衅,步步紧逼,看似占据了主动。

但那个说不清是拥有神级演技,还是绝对纯真的银发女孩,让秦雅雯精心组织的攻势土崩瓦解,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甚至逼得宴会的主人秦安国不得不亲自下场“救火”。

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他们看向那个被秦诗玥牵着、依旧一脸纯真无辜的银发女孩,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视,反而多了一丝深不见底的探究。

秦诗玥牵起芙兰的手,在二叔“热情”的引领下,缓缓地走进了主宴会厅。

她原本还担心,她家小精灵,会被秦雅雯那些淬了毒的话术欺负到哭鼻子。

但现在看来……

秦诗玥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她似乎更应该担心一下,自己那位好堂姐,今晚会不会被气得吃不下饭。

看不出来,自家这个天真烂漫的小恋人,竟也会露出几分腹黑的小模样。

真是可爱得让人想立刻把她带离这个无聊的场合,回家好好疼爱。

一场无声的硝烟,暂时平息。

但所有人都知道,更激烈的交锋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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