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处传来了门铃声。
秦诗玥亲自打开了门,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黑色职业装、气质温婉干练的年轻女性,她身后跟着两位同样精干的女助手。
“秦小姐,我们到了。”陈婉微微颔首。
“辛苦了,陈老师。” 秦诗玥侧身让她们进来。
陈婉的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很快就落在了那个从沙发上站起身、正好奇地望着这边的银发少女身上。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芙兰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芙兰听到声音,立刻认出了她。
她那双金色的眼眸亮了一下,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陈婉姐姐好!”
然后,陈婉注意到了正懒洋洋地靠在单人沙发里,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的秦清商,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清商姐,您也在?”
秦清商朝她吐了个漂亮的烟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怎么?我不能在自己侄女家待着?”
“当然不是,”陈婉莞尔一笑,目光在她身上那件看似随意、实则剪裁和面料都极为独特的长袍上停留了片刻,由衷地赞叹道:“您这件衣服的色彩搭配和面料肌理,简直就像一幅流动的抽象画。是哪位独立设计师的作品吗?”
“眼神不错,”秦清商将烟灰弹在水晶烟灰缸里,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看来还没被那帮庸俗的贵妇们彻底磨平了灵气。”
陈婉优雅地笑了笑,不再接话,而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今天的任务上。
她示意助手们将带来的几个巨大防尘袋和工具箱放下,然后看向秦诗玥,进入了工作状态。
“秦小姐,您这次的需求是?”
秦诗玥走到芙兰身边,指尖轻柔地为她理了理鬓边一缕微乱的银发,语气平静,却内容惊人。
“不仅是宴会的礼服。”
“我需要你,为她准备一整套,适合出席未来所有重要场合的四季高定。”
“下周末的宴会就要用,先把第一套赶出来。其余的,不计成本,也不赶时间,但每一件,都必须是你的团队能拿出的最高水准。”
这句话一出,连陈婉那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都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她身后的两位助手虽然低着头,但也忍不住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四季高定……
陈婉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四个字从秦小姐口中轻描淡写地说出,在业内却意味着一份至高无上的委托。
这代表着,秦小姐要为这位少女,构建一整个年度的私人高级定制衣橱。
从春日茶会的薄纱礼裙,到冬夜舞会的丝绒长裙,她未来所有重要场合的形象,都将由自己的团队全权定义。
这笔订单的价值固然惊人,但更让陈婉心头震动是,其背后所赋予的绝对信任,以及将这位少女正式推向世人眼前的姿态。
陈婉收敛了惊讶,脸上的神情变得专注和慎重。
“我明白了,秦小姐。”她点了点头,然后转向芙兰,目光中带着专业的审视,“芙兰小姐,虽然去年我们已经有了您的基础数据,但少女的身体总是在变化的。为了确保每一件衣服都绝对合身,我们需要重新为您测量一次。”
芙兰乖巧地点了点头。
助手们迅速在客厅的空地上,组合起一个低矮的圆形试衣台,台面覆盖着一层崭新的纯白亚麻布。
芙兰赤着雪白的小脚丫,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那个比地面高出几公分的平台。
陈婉亲自拿着软尺,细致地进行着测量。
“芙兰小姐的体型几乎没变,还是那么完美。”陈婉一边记录,一边以设计师的视角分析道,“考虑到您银发金瞳带来的视觉基调,和那种不染尘埃的纯净感,宴会的礼服,我建议主色调可以考虑月光白、冰川蓝,或者……”
“晨雾绿。”
一直站在一旁、目光从未离开过芙-兰的秦诗-玥,突然开口。
“她喜欢清晨林间,叶片上还挂着露水的那种颜色。” 她看着芙兰,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那种……像把一整座春天刚苏醒的森林穿在身上的感觉。”
芙兰听到这句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开心地看向秦诗玥,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
陈婉立刻心领神会,她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下这个要求,眼中闪过一丝创作的灵感火花:
“明白了,非常有灵气的想法。”她赞叹道,“我们可以选用顶级的天丝与真丝混纺面料,它本身就带着一种仿若林间雾气的朦胧光泽。裙摆上,我会让绣娘用金银丝线,手工绣上蕨类植物叶脉的暗纹,再点缀上细小的天然绿萤石。在灯光下,会像是露珠沿着叶片滑落时闪烁的微光。”
她一边说,一边示意助手打开一个箱子,里面全是各种顶级面料的样本。
她从中抽出一块散发着清冷光泽的淡绿色丝绸,轻轻披在芙兰的肩上。
那抹清新而静谧的绿,瞬间就衬得芙兰那雪白的肌肤和银色的长发愈发耀眼,那一刻,她不再仅仅是一个美丽的少女,更像是一个承载着森林意志与生机的自然化身。
连一向挑剔的秦清商,看到这一幕,眼中也难得地闪过了一丝赞许。
……
一周后,升学宴当天傍晚。
那只由陈婉派专人送达的巨大礼服盒,此刻正静静地立在客厅中央。
它通体纯白,系着银灰色的缎带,不像是一个包装盒,更像是一个承载着绮丽梦境的容器,等待着被开启的时刻。
“去试试吧。” 秦诗玥亲自上前,解开了礼盒上系着的银灰色缎带,将盒盖缓缓打开。
随着盒盖开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如蝶翼般轻盈舒展的巨大后摆。
礼裙静静躺在其中,像是一团沾着露珠的春日云雾。
层层叠叠的薄纱之下,有星点微光在隐隐流动,如梦似幻。
芙兰怀着一丝紧张和期待,捧着那件触感轻盈、却又分量十足的礼裙,走进了衣帽间。
客厅里,秦诗玥和秦清商同时陷入了沉默的等待。
片刻之后,当衣帽间的门被再次轻轻推开时,客厅里陷入了一瞬间的绝对寂静。
秦诗玥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走出来的,不再是那个穿着居家服的小女孩。
那是一位从沾染着晨露的古老森林中,径直走入凡尘的精灵。
那袭晨雾绿的礼裙,仿佛为她而生,在她身上像是被注入了生命。
礼裙的上半身,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姿态贴合着她纤细的轮廓,细腻的丝缎上,手工缝缀着一簇簇米白与浅绿的立体花朵,花蕊间点缀着温润的珍珠,如同凝结在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而自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以下,礼服则以一种极尽奢华的姿态彻底绽放。
数层深浅不一的绿色薄纱如花瓣般层层叠叠,却又轻盈得没有一丝重量感。
裙摆的外层,笼罩着一层几乎透明的星纱,上面用碾碎的天然绿萤石和细小的珍珠,手工绣成了一片飞舞的萤火虫光斑。
随着她的走动,那些光点便在纱裙间明灭、流淌,仿佛她将一整片秘密森林都穿在了身上。
然而,最令人屏息的,是她背后那对巨大的蝶翼。
它们以一种极其精巧的工艺,与礼服的肩带融为一体,上面挂着小巧的白色绒球与流苏。
半透明的纱翼上,脉络清晰,闪烁着与裙摆呼应的微光。
它们并未完全展开,而是以一种优雅而谦逊的角度微微收拢,但那蓄势待发的姿态,却让人毫不怀疑,只要月光洒落,这对翅膀便会承载着它的主人,翩然飞离这片钢筋水泥的都市。
芙兰赤着雪白的小脚丫,一步一步从衣帽间里走出,银色的长发如同流动的月光。
那双纯净的金色眼眸,带着一丝初着新衣的好奇与羞涩。
她提着裙摆,在原地轻轻转了个圈,随着她的转动,裙摆上的星纱瞬间被光线点燃,散发出流光溢彩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是如此耀眼,如此不容忽视,足以成为任何场合的绝对中心。
也足以成为……所有恶意的靶心。
秦诗玥的眉头蹙了起来。
“是不是……太耀眼了?”她低声说,“我怕在宴会上会太引人注目。”
她只是想让芙兰以完美的姿态登场,直到这一刻才惊觉,自己亲手点燃的这捧光焰是何等灼目,它足以照亮整个夜空,也足以将所有潜藏在黑暗中的豺狼都吸引过来。
听到这话,秦清商忍不住嗤笑一声。
她懒洋洋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她们面前,绕着芙兰走了一圈,目光里满是艺术家对完美作品的赞叹。
低调?
真是天真……
秦清商的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嘲讽,那嘲讽既是对侄女,也是对过去的自己。
她想起了当年的自己,那个同样被置于家族名利场上,任人评头论足的少女。
那时候的她,也曾天真地以为只要足够低调,就能避开那些明枪暗箭。
结果呢?换来的不过是得寸进尺。
在这个家里,退让从来不是美德,而是懦弱。
唯一的生存法则,就是用最强大的姿态,去碾压所有试图挑战你的人。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芙兰背后那对蝶翼的边缘,感受着那轻纱的质感。
这个傻丫头,以为自己手里的是一朵需要放在温室里的娇花吗?
不,这是一把已经开刃的绝世名刀。
她现在要学的,不是如何把它藏在刀鞘里,而是如何握紧它,让所有人都看到它的锋芒,畏惧它的锋芒。
那就去吧,去替当年的自己,把那场自己没能赢下的仗,漂漂亮亮地打回来。
“为什么要低调?”
秦清商放下手,眼中那丝惯有的慵懒,被一抹看好戏的精光所取代,连嘴角的笑意都带上了几分不怀好意的玩味。
“去别人精心搭建的舞台上,当然是要穿得比主角还耀眼。小丫头,这不叫抢风头,”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芙兰背后那巨大的蝶翼,“这叫客人应尽的礼貌。”
秦清商看着秦诗玥那哑口无言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芙兰背后那对蝴蝶翅膀,语气里充满了看好戏的愉悦。
“穿上这身去,保证让你那位好堂姐,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