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梓月终于松开了捏着顾迟脸颊的手,她淡然看向台下惊疑不定的长老,冷声道,“将他安排去池月楼。从今往后,他便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他的身份玉牌尽早送来,由我亲自雕刻。”
台下弟子一阵恍然,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山下散修,究竟是哪来的这般福分,但其中脑子转的较快的修士,倒也很快有了推论。这山下散修与季二差不多的年纪,却可越阶挑战,甚至以无剑的姿态将持双剑的季二伤到这种程度,他的天赋当然可以算是惊世骇俗。
如此一来,被方梓月收为弟子,似乎也说得过去。
可季二被伤成这样……季姓一脉真的会就此善罢甘休吗?
这显然不是现在顾迟要关心的问题,他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像是木偶一般。直到方梓月离去,直到宗门内的长老来到他身前,要求他跟随着他去往池月楼。
他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直到不远处的方溪雨忽然开口,“我带他去。”
于是方溪雨来到了他身前,顾迟跟随在了她的身后,望着她的衣袂飘飘。
……………………………………
池月楼在月轮峰上,月轮峰是月轮宗的主峰,而池月楼是一处灵气浓郁到过分的洞府,方梓月,方溪雨的洞府就在池月楼不远处。
池月楼很大,住下一个顾迟绰绰有余,后院还有天地灵泉,院内种了不少灵树花果,甚至还有一片可以自由使用的药田,院落里的空气灵气浓郁是外界的十倍不止。
面对此等待遇,若是寻常内门弟子,恐怕早已欣喜若狂,但此刻顾迟甚至懒得掩饰他的愁眉苦脸,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摸不准方梓月是否猜到了什么。
她是猜到了他是青面,还是猜到了他身负魔龙蛊?分明他的魔龙蛊气息绝无半点外露的可能。
方溪雨已经领着他来到了池月楼,她停下脚步,回眸看向顾迟,顾迟还是那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看到她转身,两人对视了几秒,方溪雨缓缓开口,“我没想到娘亲会选择收你做弟子。”
“我也没想到。”顾迟无奈叹息。
“你似乎很不情愿?”方溪雨眼睫微抬。
“实不相瞒,我来月轮宗只是为了学剑,本想学到了剑,攒够一笔回报的灵石,便想法脱离宗门,继续回山下做闲云野鹤。”
方溪雨沉默片刻,“娘亲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更改。”
“万一我天资愚钝,学不来剑呢……”顾迟挠了挠头,“那岂不是辜负了宗主一份好心?”
“学了再说。”方溪雨淡淡回答。
“也是。”顾迟点头,“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无事。”方溪雨摇头,她走向另一方向,走出约莫十几步以后,她忽然回头,眸光又望向了顾迟。
而顾迟还站在原地,并未急着走进去,因为他知道方溪雨刚才脸上欲言又止,似乎有话想说。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好几息的时间,方溪雨终于开口,只是此刻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清冷,“即便娘亲许诺,我也不会情愿嫁给你。”
顾迟哑然失笑,“我也没打算娶你,不必误会。”
但片刻后,他想来似乎确实很容易误会,方梓月问他是否愿意的时候,他沉默着拒绝,可方梓月一说到要将方溪雨许配给他,他却又即刻答应了……旁人可看不出方梓月的灵气已经溢到了他的脑袋里,只等他拒绝后就让他脑袋开花。
“如此甚好。”方溪雨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师姐慢走。”顾迟恭敬回答。
………………………………
顾迟推开了院落大门。
院内的灵气浓郁的他一激灵,身体都开始有些不习惯。他胸前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这倒没什么,因为他知道季二比他伤的重的多。
如果他再理智一点的话,应该收手,不将季二伤的那么重的。可他的所有理智都用来留季二一条命了,若是在山下,他要把季二浑身骨头一截截敲断,再一个个废了他的窍穴,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天才一点点到平庸,成为彻头彻尾的废物,最终绝望的去死。
但真杀了他,他应该也要死在这了。
顾迟长叹一声,褪去身上衣衫,走向了后院,在看到后院那两个温泉与寒泉的时刻,他的眉梢还是微跳了一下。这温泉下埋了炽火灵玉,且显然数量众多,激活后用上十年都用不完,而寒泉下则埋了寒玉灵髓,皆是对肉身淬炼极好的东西。
对未来发愁没任何意义,这么多年他倒是渐渐学会了既来之,则安之。将全身衣衫都褪去后,他便自然地先走进了那寒泉池水里,感受着微微泛着冷意的泉水将他的身躯包裹,而他身上的伤势也开始一点点修补。
恰好是服用那颗金纹凤血宝丹的好时候。
他身上现在有两颗金纹凤血灵丹,算是他最近最大的收获,金纹凤血灵丹对淬炼肉身有极大的功效,但服用时要先准备各种压制药性的东西,否则会带来极大的痛苦,据说就连神魂都会被那一缕凤血灼烧。
顾迟将其像是糖豆一般丢进嘴里,闭上眼睛。
痛苦早已成为他修行路上如影随形的伙伴,他从来不曾畏惧。
…………………………
月轮宗,月轮峰上,溯月楼。
溯月楼是历代宗主居住之地,如今是方梓月一人住在这里。
将顾迟送去池月楼以后,方溪雨并未着急回去,而是去到了溯月楼前,她在门前站定了许久,却一直未曾敲门。
阳光穿过门前的槐树叶子,光线倾落在方溪雨身上,她在原地伫立许久,最终却还是没有敲开门去问的勇气。
什么叫做……把自己许配给他?
真过分。
………………………………
入夜。
今夜的月轮宗变得比寻常更为热闹。
一众弟子结束了下午的练剑,自然而然地便聚在一起,讨论起了白日里有关顾迟入门之事。在他们眼中,季二曾是近乎所有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除却季一以外,无人能胜其分毫。可谁都没有想到,根据一个时辰前刚传出来的消息,季二起码还要在床上再躺上两个月。
已然有擅长水墨丹青之人,将白日里看到的顾迟画像画了出来,供今天错过了这场比试的弟子们传阅,可分明还未见到真人,已然有些女弟子因为画像,开始为这位素未谋面的新弟子顾迟说话了。
原因无他,他的面容生的如此温和纯良,怎么会是坏人呢?
再结合先前围观者的口述,是季二先上来便要攻其命门,这换做是谁不得暴怒而起,失去理智?当然……这样的声音只有少数,毕竟在绝大多数弟子眼里,季二才是这么多年来的大师兄,是自家人。
不论如何,顾迟都是外来者。
但月轮宗季二今日落败的消息,已然如瘟疫一般传遍了人群,反正也没长老下过封口令,弟子们讨论的愈发热火朝天,而有心之人甚至已然开始好奇,待到季二的亲哥哥季一出关,那时又会发生些什么?
那时,这位突如其来的外来者……恐怕会很惨吧?
………………………………
浴池中,顾迟睁开眼睛。
金纹风血灵丹在他的身躯里被完美炼化,虽说他并非是火灵根,但木灵根与火也算相辅相成,炼化的效果很不错,他能感觉他的力量似乎又增添了那么百分之一。
此刻他的修为被他压制在结丹初期,轻易不可冲破,也是为了避免一不小心暴露,故此肉身能爆发出的力量,实际也只有寻常的五分之一。肉身与灵气是两个相辅相成系统,灵气滋养肉身,使得肉身能够爆发出更多力量,而肉身本身也要足够强韧,才能承载更多的灵气。
当他准备从浴池里起身的一刹那,浑身的肌肉却近乎在一瞬间紧绷,汗毛倒竖。
月光下,一袭黑色鎏金宫裙的方梓月,此刻就坐在浴池的边缘。裙下的高跟鞋不知何时被她褪下,裙摆边洁白纤长的小腿,此刻正泡在浴池里,雪嫩足尖轻轻搅动着池水,引来一阵水波荡漾。
即便顾迟在炼化丹药时一直开启着自己的灵觉,但对她的到来却毫无察觉。
他的喉咙变得有些紧涩,近乎是好几秒以后,他才缓缓开口,“宗主……”
下一秒迎接他的,是方梓月抬起雪白小腿后泼来的水,冷冰池水落在了他的脸上。方梓月双手抱胸,漆黑眼瞳渐渐变得冷冽,“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应该喊我什么?”
顾迟望向她的脸。
方梓月真是极美的女人,他忽然想到在法华山上,他种在院墙边的玫瑰,玫瑰娇艳欲滴,可它的尖刺却从不掩藏。
他的脸上并未浮现出谄媚亦或是顺从,只是微微抬头,“还未正式行过拜师仪式,也未曾为您奉上拜师礼,便可成为您的关门弟子……晚辈惶恐。”
“是吗?”方梓月微微眯起眼睛,“可我从你眼睛里……不曾看到半点惧意。”
看来她很擅长分辨一个人的眼神。
顾迟抬眸,眼眸落在她领口前雪白锁骨,视线再毫不避讳地往下,从她胸前的雪腻蜜团,再到她如水蛇般纤细的腰肢,再落到此刻她悬在半空,正滚落着晶莹水珠的雪白玉足。
看到他的眼神发生这样的变化,方梓月先是一怔,随后掩嘴而笑。
她的足尖在水面轻点,足趾微微舒展开来,“过来,吻我的足背,便算是你的拜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