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简单的开场问候后，团圆宴的氛围逐渐热络起来。

在座的都是张家的核心成员与年轻一辈，张知夏的父母也坐在主桌旁。一位长辈闲来无事，笑着提议：“让孩子们表演个才艺助助兴怎么样？”

“书源，我看还是算了。”许知徽连忙起身解围，温和地笑了笑，“孩子们怕是没什么准备。”她心下明了，此刻顶着“张知夏”身份的陆望舒，实在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才艺。

“当然可以呀！”张子萱忽然站起身，语气轻快却带着几分刻意，“表姐怎么会讨厌这种场合呢，对吧？”她笃定对方要强的性子绝不会当众拒绝。

“不，我不想表演。”陆望舒直接开口，声音平静。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张子萱一时愣住。

“知夏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就别让她上场了。”许知徽继续打着圆场。

“既然姐姐不方便……”张子萱目光一转，落在陆望舒身旁的男士身上，“那让这位先生来代表总可以吧？”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宴席上还有个陌生面孔。窃窃私语声在席间蔓延：“这是谁家的孩子？”

有知情者低声解释：“是陆家的公子，知夏的朋友。”

“即便是朋友，张家的家宴，为何要让外人参与？”质疑声随之响起。

“够了。”主位上的老人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陆家与我是世交，两家往来是好事。”他目光扫过全场，原本躁动的气氛瞬间平息下来。

随后，张爷爷转向张知夏，面容慈祥地说道：“小舒啊，上不上是你的事，不用管其他人。”

张知夏微微颔首，声音温和：“谢谢张爷爷。”稍作停顿，他又道：“不过既然来了张家，我还是想好好表现一番。”

他目光转向张子萱，语气轻松：“你先来吧，子萱小妹妹。”

张子萱轻哼一声，略带不满：“少来套近乎，我比你小不了多少。”说罢，她起身走向客厅中央的钢琴。

她坐定后，指尖轻抚琴键，一首流畅的曲子随之流淌而出。音符跳跃间透着娴熟，显然平日没少下功夫。

一曲终了，她起身看向张知夏：“该你了。”

张知夏从容走到钢琴前落座。

“你要是不行就算了，别勉强。”张子萱提醒道。作为曾经与张知夏十分亲近的人，她对陆望舒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自然不觉得对方能有什么惊人表现。

“感谢提醒，不过还是免了。”张知夏淡淡回应。

他将修长的手指轻放在琴键上，随即开始了演奏。他的技法娴熟老练，音符密集跳跃却丝毫不显杂乱，每个乐句都蕴含着独特的情感张力。

熟悉的旋律让张子萱微微一怔。这首曲子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刚才演奏的那首，此刻却在张知夏指下焕发出全新的生命力。

琴声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缓缓消散，张知夏的指尖从容离开琴键。

“如何，小妹妹？”他转身看向张子萱，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张子萱别过脸去：“哼，算你赢。”她快步回到座位，眼中满是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方技高一筹，心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这场团圆宴上的对话依旧透着生疏，但对陆望舒而言，有张知夏一家人在旁周旋，气氛已缓和许多。席间众人各怀心思，表面的热闹下暗流涌动。

宴席散去，厅内响起阵阵客套的寒暄。小辈们聚在一处嬉笑打闹，唯独陆望舒静静立在角落，望着这热闹非凡的大家庭，不由想起自家的热闹境况，眼底泛起一丝落寞。

“我陪你走走。”张知夏不知何时来到她身侧。他早已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我们出去透透气，现在不必再应付这些场面了。”

陆望舒轻轻点头。两人悄然离席，来到宅邸后的花园。夜色中的花园静谧非常，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小心着凉。”张知夏脱下外套，轻柔地披在她肩上。

“谢谢。”陆望舒拢了拢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正要说什么，身后树丛突然传来窸窣声响——

一个人影毫无预兆地从暗处窜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教他！”

两人闻声转头，只见张子萱正站在不远处，胸口因激动而微微起伏。月光下，她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委屈与愤怒。

“怎么了，子萱小妹妹？”陆望舒试图让语气轻松些。

“别这样叫我！”张子萱的声音带着哽咽，“你当年明明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再碰音乐了。连我这个妹妹想学琴你都不肯教，现在却教一个外人……”

陆望舒闻言一怔：“什么？我从来没有教过他啊。”

“你还要装傻吗？”张子萱指向张知夏，“他刚才的演奏，每一个指法、每一个处理细节，都和你如出一辙。除了你，还有谁能把他教成这样？”

张知夏这才恍然，凑近陆望舒耳边低语：“我以前常跟她提起你……所以她对你很了解。”

“即便如此，她也不该这样激动吧？”陆望舒同样压低声音。

张知夏露出一丝苦笑：“这个……当年我决定放弃音乐时，确实说过些过激的话。而且，她最初学钢琴，完全是因为我的影响。”

“你真是……”陆望舒无奈地摇头，终于明白这场误会从何而起。

“过去的选择源于彼时的境遇，如今的我，早已重新拾起对音乐的热爱。”陆望舒平静地回应，这番话也道出了张知夏深藏心底的期盼。

张子萱却愈发激动：“一时一个决定，当初又何必把话说得那么决绝？”她眼眶微红，声音里带着颤抖，最终转身快步离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二人。

月光下的花园重归寂静，晚风拂过树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要不要去劝劝她？”陆望舒轻声问道。

张知夏望着妹妹远去的背影，轻轻摇头：“让她自己静一静吧，这次确实是我的错。”

“所以阿树，就再麻烦你帮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