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和导师害怕蟑螂一样害怕他。只有同乡的有栖川抱着类似于照顾小猫的心态,和他成了朋友。
后来,有栖川毕了业,凉介也因为意外回到了汐见崎。两人没出什么矛盾,但关系还是自然而然地渐渐冷淡,上次交谈还是半年前。
有栖川看着久未见面的学弟,嘴角愉快地上扬了一分。
不过,这名刑警立刻注意到学弟身旁多了一位尚未褪去稚气的未成年少女,一位穿着学弟衬衫的未成年少女。
“好久不见,橘。请问,这位是……?”
凉介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忙向祈眨了眨眼,微笑着解释道:
“是我妹妹。望……祈,这位是有栖川先生,我的朋友。”
祈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立刻配合地鞠躬点头,中气十足道:
“您好!我是橘学长的妹妹望月祈。请多指教!”
有栖川的眼神愈发锐利。他看着祈对凉介小狗邀功般的表情,向昔日学弟沉重地叹了口气。
“橘,和谁恋爱是你的自由。但要好好负起责任,不可以用玩乐的心态与别人交往啊。
“对了,你为什么回来了?现在应该正是课业繁多的时候吧?”
凉介揉了揉眉心,决定不费时间和脸面去纠正对方。他取出一张淡蓝色的硬质塑料卡,卡上印着汐见崎警察署颁布的会徽章。为了方便与警方交流,常磐晓为他准备了这个身份。
“……感谢您的建议。我和汐见崎警察署签了一年的合同,现在是特约顾问,望月同学则是我的助手。
“佐藤亚纪事件是您负责的吧?此事有许多奇怪的地方,我想要了解一下细节。”
有栖川有些惊讶地看着过分年轻的祈。他没有深究,放下热水壶一样握在手里的焙茶,撑着拐杖从椅子上缓缓站起。
“明白了,去谈话室说吧。我也正为一位目击者的供述发愁,想找可靠的人聊聊。”
凉介蹙起眉头。
“我听说此案并无目击者。”
“的确没有可以提供有效证词的目击者,但也的确有人在事发时看见了佐藤亚纪。
“他是一位精神病人。”
……
眼前的男人五官端正,面色白净。
男人仰面躺在一张极低的床垫上,四肢与酮体被深蓝色的拘束带紧紧裹成一团,像被钉死在木板上的蝴蝶标本。
不过,他的脸上完全没有被束缚的疲惫与不安。
相反,他微微眯着狭长的眼睛,嘴角扬着舒适乃至享受的微笑,异样的姿态让祈有些发毛。
若非现在看的只是男人的录像,不是真的与男人面对面,她一定会全程躲在凉介身后。
有栖川调整了一下投影仪的亮度,暂停了录像,一瘸一拐地走到幕布前,指向男人的面孔。
“这位便是目击者,久保莲先生。
“这是我与他谈话时记录下来的录像。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当时他刚刚经历了一次严重的精神崩溃,医护人员不得不拘束他的身体,并且即使在谈话期间都不得不一直在旁看护,以防他自残。
“案发那夜,他就待在佐藤亚纪旁边的保护室里,从门上的观察窗里看到很多东西。”
有栖川说着按下了播放键。投影中,这位刑警拿着一本写满问题的笔记,走到男人身前。
“久保先生,您好,我是警察署的有栖川。您今天感觉怎么样?有做噩梦吗?”
男人没有回复,双眼望向空无一物的前方。
有栖川又问:
“久保先生,我想和您聊一聊有关佐藤亚纪小姐的事。您还记得她吗?就是那位和您一样,喜欢在活动室窗边画画的女士。”
男人依旧雕塑一般望向前方。
有栖川将笔记翻到下一页,准备换下一个问题。
不过,男人立在颈部上的头颅缓缓转动,狭长的双眼与有栖川相对,脸上保持着微笑。
“是的。我看到了。”
他的声音平淡镇定,在音响的磨损下显得有些沙哑。祈下意识地抓紧了凉介的胳膊。
幕布中的有栖川也愣了一下,接着继续问道:
“……您在昨晚看到佐藤亚纪女士了?”
“是的。昨晚11点33分左右,隔壁传来了持续不断的、非常沉重的敲门声。
“同时,佐藤亚纪似乎非常激动地说了些什么,但保护室有隔音,我没有听清。
“大约1分钟后,敲门声停了。
“我去到观察窗前,踮起脚查看情况,发现佐藤亚纪正在走廊中行走。”
有栖川质疑道:
“11点33分?保护室内没有时钟,您是如何得知如此精准的时间的?”
“因为护士在约3分钟前才离开。他们每隔半个小时都会来观察我们的情况。我一直有数,所以知道那是11点30分。”
随着谈话的继续,祈渐渐适应了久保莲僵硬的表情。她放松下来,但依旧有些惊讶。
久保莲咬字清晰,情绪稳定,叙述非常有条理,完全看不出罹患精神疾病。
幕布中,有栖川继续问道:
“走廊上有其他人在吗?例如医生、护士或其他病人?”
“至少我没有看到其他人。但观察窗很狭长,我的视野因此小而扭曲,只看到一点点,所以无法保证一定没有人。”
“明白了,感谢您的配合。最后,在佐藤亚纪离开走廊期间,您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是的。荒意一直在与她说话。”
通风口令人心烦地嗡嗡响着。有栖川沉默片刻,指出久保莲话语中的矛盾。
“抱歉,久保先生。走廊中到底有没有其他人在?”
“没有。”
“那么,您说的新井是谁?”
病人说出的音节与“新井”同音,而“新井”是个常见的姓氏。
“我不知道你想问什么。‘荒意’就是‘荒意’,荒芜的荒,意义的意。我每晚都会见到他们。”
“……好吧。那么,‘荒意’与佐藤女士聊了什么?”
“听不清楚,似乎是在用很快的语速念名字。我听到了我自己、我的主治医生、还有院长的名字。”
幕布中的有栖川收起了笔记。
“我明白了,再次感谢您的配合。最后一个问题,您能描述一下‘荒意’的外表吗?”
久保莲伸长脖颈,视线越过有栖川的肩膀。
“回头看。”
幕布中的有栖川猛然转过身,看表情就知道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而久保莲则转回头部,重新微笑着望向前方。
幕布外的有栖川按下暂停键。
“差不多就这些了。之后我还问了很多问题,但他再也没有回答过。
“当然了,这个所谓的‘荒意’不是任何医护或病人的名字……我本来还打算在警察署的数据库里查查看,但在回去路上却出了个小车祸,被病人家属撞断了腿。
“橘,望月小姐,你们有什么看法?”
祈犹疑着摇摇头。
“抱歉……我只觉得他在胡言乱语。”
凉介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我的意见与望月同学相同。看来必须得深入收集信息了。”
“深入?橘,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凉介无奈地叹了口气。
“久保先生不是说了吗?他每晚都会见到‘荒意’。
“我今晚去保护室里和他待一夜,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