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踏入城中，骨突便皱起了眉。空气中弥漫着数十股各不相同的灵力气息，或雄浑，或阴柔，或霸道，每一股都不容小觑。
“好家伙，”骨爪咂了咂嘴，目光扫过街上那些气息沉凝的修士，“妖皇国的人也来了？那身带着兽威的灵力，错不了。”
骨牙搭着弓，视线落在不远处一群穿兽皮袍的修士身上，那些人袖口绣着银色豹纹，正是极西之地的妖皇国势力：“不止他们，东边的碧波潭、南边的百宝楼、中部的菩提寺……看来这青云仙尊的秘境，真是把修真界的大鱼都钓来了。”
骨突却没心思理会这些。他抬手按了按腰间的兽骨佩，那是三师弟骨剌的遗物，此刻正微微发烫，像是在指引着什么。“咱们不是来凑秘境热闹的。”他声音沉哑，“找到墨清寒，问清楚骨剌的死因，了结此事。”
骨爪点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师父说了，不管她背后是谁，敢杀我万兽谷的人，就得偿命。”
骨牙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色，冷声道：“刚才进城时，我闻着青云门方向有股熟悉的气息，像是……骨剌生前带过的那头风火蛇魂魄破碎时的灵韵残留。连神魂都震碎了，看来墨清寒背后的那头妖兽实力不弱。”
三人不再多言，顺着那丝气息往青云门方向走去。
街上的修士们察觉到他们身上的凶戾之气，纷纷侧目，却没人敢轻易搭话——万兽谷弟子的名声在外，虽然称不上顶尖势力，但是其睚眦必报的性格广为流传。再加上传闻中给万兽谷撑腰的是九大势力之一的埋骨地，也让大部分宗门不想触他们的霉头。
骨突走在最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他能感觉到暗处有不少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有警惕，有探究，甚至有几分敌意。但这些都不重要。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为骨剌报仇。
不管这青云城里藏了多少名门大派，不管那墨清寒背后有什么势力，今日，他们都必须给死去的师弟，讨一个说法。
阳光落在三人身上，拉出三道带着戾气的影子，一步步逼近青云门的方向。
来福酒楼的雅间里，檀香袅袅，掩不住苏知许眉宇间的不耐。她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落在窗外熙攘的街道上，心思早已飘远。若不是陆云逸说此事关乎除掉墨清寒，她绝不会踏足这喧闹之地。
父亲苏明远刚传来消息，万兽谷的人已到青云城，言下之意，是让她借这股外力除掉墨清寒。秘境出世在即，若能在此之前了却心腹大患，自然再好不过。可一想到骨剌——那个曾信誓旦旦要取墨清寒性命的万兽谷弟子，最终却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她对这所谓的“助力”便没了多少期待。
雅间门被推开，陆云逸带着三人走了进来。“知许，久等了。”他脸上堆着笑，由于卧床一阵子显得眼圈青紫，他侧身介绍，“这位是盘云峰的薛庆师兄，这两位是阴魔涯的张猛、张烈兄弟。”
苏知许抬眼扫过三人。薛庆她有些印象，据说曾为了一只灵鸟追杀过李富贵，修为平平，一身器修本事却多用于歪门邪道；张氏兄弟则浑身散发着阴鸷的魔气，修为不过移石境，在魔修里根本排不上号，那所谓的阴魔涯更是连魔教七十二派都没有排得上。
她心里冷笑，就这？
陆云逸还在一旁吹嘘：“薛师兄对机关陷阱颇有研究，张氏兄弟的‘蚀骨魔焰’更是阴毒，有他们相助，墨清寒必死无疑。”
苏知许敷衍地颔首，说了几句场面话，指尖的力道却加重了几分。她修炼“一念入魔诀”后，修为已至动土境大圆满，眼前这几人加起来，恐怕都接不住她一掌。陆云逸费尽心机叫她来，就是为了和这些货色合作？他们连骨剌都不如！
尤其是看陆云逸那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她心底更是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曾几何时，她还对这个竹马心存懵懂的好感，可自从入魔后，那份情愫早已被冰冷的恨意与力量吞噬，只剩下对他无能的鄙夷。
“此事我已知晓。”苏知许打断陆云逸的话，站起身，“秘境开启在即，我还有事要忙，先行一步。”
陆云逸一愣：“知许，我们还没细说……”
“不必了。”苏知许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冷漠像淬了冰，“你们按自己的计划行事即可。”
说罢，她转身便走，黑袍在身后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度，将雅间内的污浊气息彻底隔绝。
下楼时，她脚步未停，径直往青云门方向走去。万兽谷的人既然到了，总得去看看，这群所谓的“修真界狠人”，到底还有没有几分利用价值。
至于陆云逸和那几个废物……不过是她计划里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墨清寒，你的死期，很快就到了!苏知许望着青云门的方向，眼底猩红一闪而过，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晨露打湿，泛着清冷的光。墨清寒手持长剑，身姿挺拔如松，剑光在她腕间流转，时而如秋水横波，时而如寒星坠地，每一式都沉稳利落，不带半分冗余。
这两日宗门上下的目光都聚在后山擂台——秘境人选的最终比试正在那里如火如荼地进行，呐喊与灵力碰撞声隔着半座山都能听见。相比之下，这片平日里最热闹的演武场反倒冷清下来，只有风卷着落叶掠过空荡的看台，衬得剑刃破风的声音愈发清晰。
墨清寒收剑回鞘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三道身影穿过演武场入口的牌坊，正往这边走来。为首的汉子身材魁梧，肩宽背厚，脸上一道疤痕从眉骨斜斜划到下颌，本该显得凶戾，此刻却微微蹙着眉，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他身侧两人，一个指节粗大、指甲泛着青黑，看着便不好惹，另一个背着兽骨长弓，眉眼间透着股阴鸷，却总爱偷偷打量旁人。
正是万兽谷的骨突、骨爪与骨牙。
三人一路走来，没遇上半个弟子，正觉奇怪，抬头便看见场中练剑的墨清寒。晨光落在她素白的衣袍上，剑穗上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明明是凌厉的剑招，被她演绎得却如行云流水，自有一番清冽的风骨。
骨爪性子最急，刚要扯开嗓子问话，后颈突然挨了一下，疼得他“嗷”了一声。他回头瞪向骨突，却见大师兄正朝他使眼色，那眼神分明在说“少安毋躁”。
骨突整了整衣襟，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温和些，大步走到场边，对着墨清寒拱手道：“这位仙子，打扰了。在下骨突，想问一下，玉龙阁怎么走？”
墨清寒打量着他们。三人的衣着带着明显的异域风格，兽皮镶边的袖口，腰间挂着的兽骨配饰，还有那股若有若无的、与妖兽相近的气息——显然不是大叶王朝本土的修士。她虽疑惑，却还是抬手往东侧指了指：“出演武场往左转，过三座石桥，看到挂着‘玉露琼浆’匾额的阁楼便是。”
她的声音清冷，像山涧的泉水，没什么情绪，却让人听得心头一清。
骨突眼睛亮了亮，连忙道谢：“多谢仙子指点。看仙子剑法卓绝，想必是青云门的高徒？”
“只是普通弟子。”墨清寒淡淡回应，并不想多言。
骨牙在一旁偷偷扯了扯骨爪的袖子，用口型道：“瞧见没？大师兄这是犯花痴了。”骨爪憋着笑，狠狠点头——想他们大师兄，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副“拳头说话”的架势，今儿个对着个姑娘，竟然连声音都放软了，不是花痴是什么？
骨突却没察觉师弟们的小动作，只觉得眼前这姑娘不仅模样清丽动人，性子还沉稳，比起那些见到他便要么畏惧要么谄媚的女子，实在讨喜。他索性往前凑了两步，笑道：“我等是远道而来，对青云城不熟。仙子若是不忙，不知可否赏脸，一同吃顿晚饭？也好让我等略表谢意。”
墨清寒几乎是立刻摇了头：“抱歉，还有事要忙。”说罢便转身，似乎打算继续练剑。
骨突也不尴尬，反而顺势道：“既如此，便不叨扰了。对了，忘了说，我乃万兽谷大弟子。若是日后仙子到了西疆，我定当尽地主之谊。”他说这话时，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自得——万兽谷在西疆的名头，寻常修士哪个不敬畏？
谁知墨清寒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走到场中，再次拔出长剑，剑光起处，仿佛将周遭的喧嚣都隔绝在外。
骨爪终于忍不住，等走远了些，便嘿嘿笑道：“大师兄，您这‘万兽谷大弟子’的名头，人家姑娘压根不稀罕啊！”
骨牙也跟着打趣：“就是，我看她连‘万兽谷’三个字都没放在心上。”
换做往常，被人这么取笑，骨突少不得要给他们俩几拳。可今日他却半点不恼，反而摸着下巴，眼神发亮：“这才好！不为虚名所动，不攀附势力，一心修剑，如此自强的好姑娘……”他咂咂嘴，脸上竟露出几分痴迷，“这才是我骨突要找的人！”
骨爪和骨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悚”二字。
“大师兄，”骨爪小心翼翼地问，“您没发烧吧？”这才见一面，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就成“要找的人”了？
骨牙也觉得离谱：“咱们是来给三师弟报仇的，您怎么反倒……”
“报仇归报仇，欣赏好姑娘归欣赏好姑娘，不冲突。”骨突理直气壮，大步往玉龙阁方向走，嘴里还念叨着，“方才没问名字，真是失策……不过没关系，玉龙阁离这儿不远，总能再遇上的。”
他越想越觉得满意，脚步都轻快了几分。那姑娘剑法好，性子冷，还不势利，简直是完美！等处理完骨剌的事，说什么也得想办法多接触接触……
骨爪看着大师兄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凑到骨牙身边低声道：“我看大师兄不是犯花痴，是得了癔症。”
骨牙深以为然，叹了口气：“但愿他别到时候为了姑娘，连三师弟的仇都忘了。”
两人一边嘀咕，一边快步跟上骨突的脚步。阳光穿过演武场的牌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只是那道最魁梧的影子，走着走着，竟莫名带了几分雀跃的弧度。
而场中，墨清寒的剑光依旧清冷。她隐约听见身后的议论，却并未放在心上。不过是几个问路的外乡修士罢了，与她何干？她现在要做的，是抓紧最后的时间提升实力——秘境之中，危机四伏，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护住想护的人。
剑穗轻响，与风声交织，演武场再次恢复了寂静，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相遇，不过是晨光里的一场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