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冥!你一个女流之辈,也敢窃居魔尊之位?”他声如洪钟,震得地面尘土飞扬,“魔道尊卑有序,岂容牝鸡司晨!今日我便以‘万魔噬魂功’取你狗命,重掌魔域!”
荒原尽头,夙冥斜倚在一块黑石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搓着指甲,蔻丹般的红甲在魔气中泛着冷光。她听着这老调重弹的叫嚣,眼底只剩漠然——自从坐上魔尊之位,这种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老怪物”,她见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聒噪。”她红唇轻启,声音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就在这时,两道黑影疾驰而来,正是凝云和乾霜。“尊上,”两人单膝跪地,语气急促,“秘境已现世,我二人以九鬼缚龙阵暂时压制,但其势汹涌,最多只能撑一个时辰,怕是赶不及完成您的布置。”
夙冥抬了抬眼,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勾了勾唇角:“无妨。找个焚山境圆满的神魂献祭,再压几个时辰便是。”
她的目光缓缓转向还在叫嚣的地魔老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说起来,眼下就有个现成的‘素材’。”
地魔老祖见状,只当她是怕了,愈发嚣张:“小贱人!不敢应战便罢了,还想耍什么花样?且接我‘蚀骨魔爪’!”
话音未落,他已祭出一面刻满魔纹的骨盾,正是他苦修百年的防御神通“玄阴骨盾”,魔气灌注之下,盾面亮起幽光。同时右臂暴涨,漆黑的魔焰凝聚成利爪,带着撕裂神魂的恶煞之气直取夙冥面门。
夙冥的身影却在原地消失,只留一道残影。“第一式,影杀。”她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地魔老祖心头一紧,刚觉背后发凉,便听“铛”的一声脆响——夙冥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后,指尖并拢如刀,正点在玄阴骨盾背面。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却蕴含着“寂灭魔气”,骨盾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震得地魔老祖气血翻涌,蚀骨魔爪的攻势也随之一滞。
“你!”他又惊又怒,强行扭转身形,左掌拍向地面,霎时间无数黑色藤蔓破土而出,如毒蛇般缠向夙冥,正是他压箱底的“腐心藤狱”,触之则皮肉溃烂、神魂腐蚀。
夙冥却不闪不避,身形微微一侧,如风中柳絮般避开藤蔓,同时屈指一弹,一缕凝练到极致的魔气如细针,精准地刺入地魔老祖右臂的经脉。“第二式,锁脉。”
那魔气入体即化,化作无数细小的魔丝锁住经脉,地魔老祖只觉右臂一麻,蚀骨魔爪的力道骤然溃散,腐心藤狱也随之萎靡。
“不可能!”他目眦欲裂,疯狂催动全身魔气,试图挣脱束缚。
夙冥看着他挣扎的模样,像在看一只徒劳扑腾的蝼蚁。她缓缓抬手,五指张开,掌心浮现出一朵黑色的曼陀罗,花瓣层层叠叠,散发着诱人却致命的气息。“第三式,曼殊沙华。”
话音落下,曼陀罗骤然飞出,在半空中化作无数魔丝,如网般罩向地魔老祖。他想躲,却发现身体早已被锁脉魔丝牵制,动弹不得。魔丝缠上他的刹那,便如附骨之疽般钻入皮肉,疯狂吞噬他的灵力与生机,所过之处血肉消融,只余森白骨架。
“不——!”地魔老祖发出凄厉的惨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躯在魔网中瓦解。
夙冥缓步走到他面前,在他残存的意识里,只看到那双带着笑意的凤眸,以及轻飘飘落下的第四式——“断魂。”
指尖划过他的脖颈,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地魔老祖的头颅已悄然落地,滚到一旁,眼中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凝云和乾霜上前,熟练地抽出他那团还在挣扎的神魂,收入刻有“镇魂纹”的玉瓶。“属下这就去以‘血祭大阵’献祭。”
“去吧。”夙冥挥挥手,语气淡然。
很快,几个狐族侍女推着一张铺着白狐裘的软座过来,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立刻有柔若无骨的手送上晶莹的葡萄,还有人轻捶着她的肩背,酥软的嗓音伴着香风拂来:“尊上辛苦了。”
夙冥漫不经心地嚼着葡萄,目光望向青云城的方向,红唇微启,语气带着几分期待:“墨清寒……可别让我失望啊。”
她指尖捻着一颗葡萄,轻轻一捏,紫红色的汁液顺着指缝滴落,在白狐裘上晕开一点妖异的红。“毕竟,我最看好的,可是你呢。”
狂风依旧在荒原上呼啸,卷起地魔老祖残留的魔气,很快又被夙冥周身更磅礴的威压吞噬。
她将捏碎的葡萄随手丢弃在地上,墨清寒是她选中的最好的新的身体……
玉龙阁内檀香袅袅,上好的云雾茶在青瓷盏中舒展,氤氲出淡淡的清香。骨突三人坐在靠窗的桌旁,骨爪和骨牙捧着茶盏,“咕咚咕咚”地大口吞咽,喉结滚动间发出响亮的吸溜声,喝到尽兴处还不忘咂咂嘴议论——
“这茶还不如咱谷里的野菊花茶带劲。”骨爪抹了把嘴,手背蹭过嘴角的茶渍。
骨牙点头附和,随手将茶盏往桌上一放,“砰”的一声,惊得旁边奉茶的侍女浑身一颤。
那几个凡人侍女站在一旁,脸色发白,眼圈红红的,看着眼前这三个衣着古怪、举止粗犷的汉子,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尤其是骨爪刚才那一拍,虽没真把桌子拍碎,却震得杯盘叮当乱响,让她们想起了管事平日里的告诫,若是招待不好客人,尤其是这些一看就不好惹的“仙长”,怕是性命难保。
骨突揉着眉心,颇有些无奈。他这两个师弟,性子是直爽,却也实在没规矩,在万兽谷待久了,与妖兽打交道惯了,哪里懂什么人情世故?再看旁边侍女们吓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他沉声斥道:“骨爪,坐好。”
骨爪悻悻地缩回手,嘟囔道:“大师兄,这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管事的还不来,莫不是故意怠慢咱们?”
骨突没接话,心里却自有盘算。他素来不喜欢四师弟骨剌,那小子看着机灵,实则心术不正,仗着师傅宠爱,平日里便爱搬弄是非,欺凌弱小。如今落得这般下场,虽是咎由自取,却毕竟是同门一场,师傅又动了真怒,他这做大师兄的,总不能置之不理。
正思忖着,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道倩影款步走来,身着月白罗裙,裙摆绣着青云暗纹,正是青云门掌门之女苏知许。
她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语气也透着礼貌:“让三位久等了,我是苏知许,家父有事缠身,特命我来招待三位。”
骨突起身回礼,目光却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这女子笑容温婉,举止得体,看着倒是无可挑剔。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笑容里少了几分真诚,透着股说不出的虚伪。更让他在意的是,她周身似乎萦绕着一缕极淡的阴冷气息,若有若无,像是……魔气?
骨突皱了皱眉。不该的。苏知许是正道名门之后,怎会与魔道扯上关系?许是自己多心了。
“苏仙子客气了。”骨突开门见山,“我等此次前来,是为四师弟骨剌之事。听闻他在大叶王朝殒命,下手之人,是贵门一位名叫墨清寒的弟子?”
苏知许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点头道:“确有此事。那日在城外,骨剌长老与墨清寒发生争执,失手被她所伤……”
“失手?”骨爪猛地拍桌,这次没控制住力道,只听“咔嚓”一声,坚实的木桌竟真的裂开一道缝,“我师弟修为虽不算顶尖,却也有御气境妖兽护身,怎会被一个无名小卒‘失手’杀死?苏仙子这话,怕是说不过去吧!”
苏知许像是被吓了一跳,眼中闪过一丝怯意,随即又恢复了镇定:“骨爪仙长息怒。墨清寒虽是我门内弟子,性子却极为刚烈,当日争执起了杀心,也是我等未曾料到的……”
骨突打断她,目光锐利起来:“苏仙子,有一事我实在不解。骨剌在青云门任长老,位份不低,为何会与一个普通弟子起争执?甚至到了要痛下杀手的地步?”
这话问得直接,苏知许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她垂眸拢了拢衣袖,声音低了几分:“这……或许是骨剌长老与她有旧怨吧。具体的缘由,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那日后山妖兽纵火,局势非常混乱,有不少弟子也殒命于此。
那天晚上墨清寒和骨剌长老激烈的争吵起来 ,后来不知怎么就动起手来了,实在有失正道风范,是我们青云门管理不当,让弟子如此无礼。”
骨突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心中疑窦更深。苏知许这副模样,分明是有所隐瞒。骨剌为何要为难一个普通弟子?这里面定然另有隐情。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骨牙,后者会意,悄悄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兽骨弓上。看来,这青云门的水,比他们想象的要深。
“既然如此,”骨突缓缓开口,语气沉稳,“还请苏仙子告知墨清寒的下落。我等与她当面对质,是非曲直,一问便知。”
苏知许抬眼,笑容依旧温婉,眼底却掠过一丝冷光:“自然可以。只是墨清寒近日在为秘境之事忙碌,我即刻差人去请她,还有一些目击了后山发生那场战斗的弟子,我也一并差人请来。请三位道长多等一会儿。”
骨突点头:“无妨。我等有的是时间。”
他端起茶盏,指尖触到微凉的杯壁,心中却愈发确定——这苏知许,定然隐瞒了什么。而那个叫墨清寒的弟子……能让骨剌动了杀心,又能让苏知许这般态度,恐怕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这雅间里悄然弥漫的暗流。骨突看着苏知许那张完美的笑脸,只觉得这场“对质”,怕是不会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