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兰立刻放下书,抬起那双写满了担忧的金色眼眸,小声地问道:“玥玥……是出什么事了吗?”
秦诗玥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将那个小小的身体揽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没事。”她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轻声说道,“只是……我们可能要迎来一位新室友了。”
“新室友?”芙兰的眼中充满了困惑。
“嗯,”秦诗玥的语气,像是在讲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她叫秦清商,是我的姑姑,也就是我父亲最小的妹妹。”
她顿了顿,开始为芙兰讲述对方的故事。
“她是个很特别的人。在我们秦家那个所有人都在为利益和权力奔波的地方,她是唯一一个选择去做艺术家的另类。”
“年轻的时候,爷爷想把她像商品一样,嫁给另一个家族联姻。但她当年比我还要叛逆,据说,她在订婚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送给了对方家族一幅她亲手画的画,名字叫《金丝雀的葬礼》。”
芙兰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
秦诗玥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对姑姑当年勇气的欣赏。
“从那以后,她就和家里闹翻,一个人跑去国外,很多年都没回来。她很厉害,靠自己成为了那种……名字能被写进艺术史里的艺术家。”
“她这个人,为了艺术什么都做得出来。”秦诗玥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我记得有一年,为了画一幅关于风暴的作品,她登上远洋货轮的甲板,在北大西洋上追逐了三个月的飓风,差点死在海上。回来后,她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却抱着那幅画笑了整整一夜。”
“所以……”秦诗玥话锋一转,“她看待世界的方式,和我们都不一样。”
“在她眼里,没有好与坏,也没有对与错,只有美与丑。”
“她对美的东西,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和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警告意味。
“而你……”
秦诗玥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芙兰的脸颊,最终停留在她柔软的唇上。
“……是我见过,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东西。”
芙兰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升温。
秦诗玥收紧手臂,将芙兰紧紧地拥入怀中。
“所以,你记住。”
她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在她面前,不许和她走得太近,不许对她笑得太甜,更不许……让她碰你。”
她俯下身,鼻尖几乎要贴上芙兰的鼻尖,那双清冷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芙兰那张写满了错愕和羞涩的小脸。
“你是我的缪斯。”
“只能是我的。”
“听到了吗?”
秦诗玥那充满了占有欲、近乎命令般的话语,如同一株带着温度的藤蔓,迅速而又温柔地缠绕住了芙兰的心,每一次收紧,都带来了令人窒息的占有感,和被牢牢守护的甜蜜。
芙兰呆呆地看着她,她听懂了秦诗玥那份害怕失去自己的深深不安。
她伸出小手,轻轻地捧住了秦诗玥的脸颊,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回应道:
“我是玥玥一个人的。”
“现在是,未来是,永远都是。”
这句没有任何修饰的回答,却像一道温暖、耀眼的光,瞬间击穿了秦诗玥内心深处所有的不安与防备。
秦诗玥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地闭上眼睛,吻住了那片柔软的唇。
即将到来的风暴,似乎也在这纯粹的爱意面前暂时退却了。
……
机场VIP通道的出口,不时走出几位西装革履的身影。
他们的身后跟着推着行李车的助理,每个人都像是要去奔赴一场价值上亿的谈判。
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香水和精英人士特有的繁忙气息。
赵芊芊带着两名精锐保镖,如同三尊沉默的雕塑,静静地等候在出口旁不起眼的位置。
他们目光锐利,扫视着每一个走出来的人,时刻保持着最高级别的戒备。
芙兰的好奇心先是被那个小小的出口占据了一会儿,但很快,就被窗外那个轰鸣着起飞的庞然大物彻底吸引了。
她从未坐过飞机。
她悄悄挪到秦诗玥身边,小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
“玥玥,”她仰起头,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惊奇与向往的光,“那个铁做的大鸟,好厉害……我们以后,也可以坐一次吗?”
秦诗玥回过神,看着芙兰那双对世界充满无限好奇的眼睛,心中的冷硬瞬间融化了一角。
她伸出手,揉了揉芙兰柔软的银发,轻声应道:“当然可以。”
这个回应,在她心中牵扯出了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她原本的计划里,根本没有这场压抑的等待。
如果没有姑姑的突然到访,或许此刻,她和芙兰已经坐上飞机,享受一个只属于她们的暑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出口的人流渐渐变得稀疏。
就在秦诗玥开始怀疑航班信息是否准确时,一个身影慢悠悠地从通道里晃了出来。
那一瞬间,整个VIP出口的气氛,因为她的出现,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割裂感。
她像一个走错了片场的异类。
来人穿着一件宽大到几乎看不出身形的灰绿色亚麻长袍,袍子上还溅着几点早已干涸的颜料。
她踩着一双看起来磨损严重的罗马凉鞋,露出几截白皙而骨感的脚趾。
一头未经任何打理、乌黑及腰的长发,用一支看起来像是画笔的东西松松垮垮地挽成一个随时会散掉的发髻。
她没有行李箱,身后背着一个同样磨损严重的巨大画筒,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准备去郊外写生的流浪画家,而不是衣香鬓影的秦家之人。
赵芊芊和两名保镖的身体,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下意识地绷紧了。
这不是因为感受到了威胁,而是一种面对完全不可预测的变量时,顶级安保人员的本能反应。
他们可以应对刺客、应对暴徒,但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一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自己人。
然而,那个女人只是懒洋洋地扫了他们一眼。
那眼神里只有一种看穿了一切伪装后的无聊,和艺术家在审视几块构图还不错的石头时,那种纯粹的漠然。
她完全无视了那三道足以让普通人感到窒息的锐利目光,径直绕过他们,走向了窗边的秦诗玥。
与此同时,在芙兰的感知世界里,一张由好奇心织成的细密蛛网,正从四面八方向她笼罩而来。
她没有从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
但对方投向自己的那道目光,却像无数根细密的触手,带着贪婪与好奇,一寸一寸地拂过自己的皮肤、描摹自己的轮廓、解析自己的色彩。
她感觉自己不是在被看,而是在被品尝。
秦清商走到秦诗玥面前,停下脚步。
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和秦诗玥有着几分相似的漂亮凤眼,但那眼底深处,却沉淀着艺术家特有的不羁。
她懒洋洋地对秦诗玥伸出手,掌心向上,“东西呢?”
秦诗玥没有说话,只是对赵芊芊递了一个眼色。
赵芊芊立刻会意,从一名保镖手中,接过一个由特殊合金打造的银色手提箱,双手递了过去。
秦清商接过来,嫌弃地弹了弹箱子表面,对秦诗玥挑了挑眉,说:“你爸还是老样子,喜欢用这种冷冰冰的铁盒子来装艺术品,真没品味。”
说着,她转身将箱子递给了身后一直默不作声跟着的一位助理,仿佛那不是价值连城的艺术瑰宝,而是一本刚刚随手买来的杂志。
秦清商的目光,终于正式地落在了芙兰身上。
那不再是初见时,那种隔着一段距离的好奇品尝。
那是一种充满了侵略性、近乎贪婪的欣赏。
她围着芙兰,缓缓地走了一圈,步伐优雅得像一只对稀世珍宝充满了好奇的狐狸。
她的眼神狂热而专注,扫过芙兰银色的长发、金色的眼眸、精致的五官,以及那纤细的身形。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艺术家在面对极致之美时,那种近乎癫狂的痴迷。
“完美的造物……”她用一种梦呓般、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突然,她伸出手,就要去触摸芙兰那如月光般顺滑的银发。
“啪。”
一声轻响。
秦诗玥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芙兰完全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她的手,已经如闪电般握住了秦清商探出的手腕,力道不大,却不容挣脱。
秦诗玥的声音,冰冷得如同寒风。
“姑姑,请自重。”
VIP通道里,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然而,秦清商却没有生气,她轻笑一声,抽回了自己的手,看着秦诗玥那副如同母兽护崽般的紧张模样,眼神里的玩味更浓了。
“小丫头,别那么紧张。”她懒洋洋地说,“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的缪斯……是不是活的。”
秦清商的目光从芙兰身上移开,重新看向了秦诗玥。
“对了,”她抛出那个问题,“我听说,你把那个想杀你的男人,送去塞尔维亚疗养了?还顺便资助了他的女儿?”
秦诗玥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秦清商看着她这副模样,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意味深长。
“做得不错,很有你妈妈的风范。”
“用最文明的手段,处理掉最肮脏的垃圾,再顺手给自己立一座最高尚的牌坊。”
“看来我不在的这些年,你已经被他们成功打磨成了一件合格的作品。”
秦诗玥正要开口反击回去,告诉这位自以为是的姑姑,她根本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的真正意义,她的衣袖,却被一只小手轻轻地拉了拉。
秦诗玥一怔,低下头,正好对上芙兰那双写满了担忧的清澈眼眸。
芙兰听不懂她们对话里那些复杂的机锋,但她能感受到,秦诗玥在听到那句话后,身上瞬间竖起的冰冷尖刺。
她也能感受到,这位初次见面的姑姑,话语里那份看似欣赏、实则充满了挑衅的恶意。
她不想看到玥玥因为自己而生气。
于是,芙兰从秦诗玥的身后走出半步,仰起头,毫不躲闪地直视着秦清商那双充满探究的眼睛,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
“玥玥不是作品。”
“她是我的太阳。”
这句话,瞬间击穿了现场那片充满了成年人算计的空气。
秦诗玥那正欲喷薄而出的怒火,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如同被一场春雨浇熄,只剩下无尽的温暖与柔软。
而秦清商脸上的那份玩味和嘲讽也凝固了。
几秒钟后,一阵清脆而又肆意的笑声,响彻了整个VIP通道,让周围几个路人都为之侧目。
“哈哈哈哈哈……太阳?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她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用一种发现了新大陆般的眼神,重新打量着芙兰。
那眼神里,除了欣赏,更多了一丝发现新玩具般的兴奋。
“看来,”她终于止住笑,看着芙兰,语气里充满了赞叹,“我的缪斯,不仅拥有神明亲手雕琢的完美外壳,还有一个远比我想象中要有趣得多的灵魂。”
她重新着审视芙兰和秦诗玥,喃喃自语道:“太阳……原来如此。一个发光,一个追光。一个以为自己是太阳,一个以为自己找到了太阳。到底谁是谁的太阳,还说不定呢。”
说完,她不再理会还处于震惊中的秦诗玥,潇洒地转身,戴上墨镜,径直走向出站口的方向,只留下一句慵懒而又不容拒绝的话:
“走了,小丫头。”
“带路吧,让我好好参观一下……你为你的小金丝雀建造的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