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给沈昭清现在的生活状态找一个精准的词来形容,那一定是这两个字。
而且是豪华精装、带全天候一对一监控、外加禁酒令的VIP至尊版。
自从被顾长安“捡”回霜明筑,沈昭清就过上了比青云宗外门弟子行为守则还要严苛三百倍的“规律”生活。
一份由顾大剑仙亲手拟定的作息表,被她用一道微弱的剑气贴在了沈昭清的床头,比闹钟好用一万倍。
【卯时(早上5-7点):起床,吐纳半个时辰。】
每天天还没亮透的时候,沈昭清就被顾长安从被窝里拎出来,像个包子一样被摁在冰冷的蒲团上。
然后,她就得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对着背后那座巨大的人形制冷机,学着吸气,呼气。
吸进去的是青云宗山顶清冽的晨风,呼出来的是对大剑仙压榨剩余价值的无声控诉。
而顾长安就盘坐在她身后,美其名曰“护法”,实际上那股清冷的气息跟开了超强制冷的空调似的,一个劲儿往她后脖颈子里钻。
沈昭清严重怀疑,再这么下去,自己迟早被冻到神经错乱。
【辰时(早上7-9点):练剑一个时辰。】
吐纳结束,就是练剑。
顾长安不知道从哪儿给她摸来一柄没开刃的铁剑,然后就开始了惨无人道的教学。
“手腕要稳。”
“出剑要快。”
“腰,挺直!”
顾长安的声音永远是冷的,但她的手不是。
当那双常年握剑、指节分明却又带着一丝凉意的手,覆上沈昭清的手背,强硬地调整她握剑的姿势,攀上她的腰间时,沈昭清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顾长安在碰到她的时候,呼吸会有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眸子里总会闪过一丝满足又像是克制的情绪。
沈昭清悟了。
她哪里是来学剑的,她分明就是个人形充电宝。
这位高冷的师姐,就是把她圈养起来,每天定时定点过来“吸”一口续命。
【巳时(早上9-11点):读经半个时辰。】
练完剑,还要读经。
读的还是那本把顾长安读成现在这副面瘫德性的《太上忘情剑诀》入门篇。
沈昭清盘腿坐在书案前,看着那些鬼画符一样的字,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太上忘情?我看是太上忘“活”吧?活着多好,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午时至酉时(中午11点到晚上7点):自由活动(小筑范围内)。】
这大概是沈昭清一天中唯一的盼头了。
然而,这所谓的“自由”,后面还有一行用更小、但剑意更锋利的字迹标注的补充说明:
【附则:每日饮酒,不得超过一葫。】
“……”
去你的自由活动!
这跟把一个网瘾少年关进别墅,然后告诉他“你可以自由活动,但不准碰电脑”有什么区别?!
毫无人性!惨无人道!
沈昭清每天都像个望夫石一样,抱着她那宝贝酒葫芦,坐在霜明筑的院子里,计算着今天的份额还剩多少。
她感觉自己不是被保护起来的,而是被当成了一件稀有藏品,被顾长安小心翼翼地擦拭、保养,然后放在一个名为“霜明筑”的玻璃柜里,隔绝了所有她可能接触到的“污染源”。
这种被极致守护、又被极致控制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如芒在背。
太健康了,太规律了。
她宁愿回顾长安没来的那天晚上,让她跟魔尊凌霜玦走。
——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
顾长安一大早就被掌教玄微子叫去议事了,据说是商讨关于前几日魔尊驾临所引发的一系列后续问题。
巨大的制冷机一走,霜明筑的温度都仿佛回暖了好几度。
沈昭清立刻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搬了个小马扎,溜达到院子门口,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美滋滋地嘬着她今天的“份额”。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驱散了连日来积攒的寒气。沈昭清眯着眼,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解冻的猫,舒服得快要化掉了。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沈……沈师姐?”
沈昭清一个激灵,睁开眼。
只见霜明筑那用白玉砌成的院门外,一个穿着青云宗外门弟子服饰的纤弱少女,正有些不安地站在那里。
少女身形单薄,一张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墨蓝色的眼瞳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看人时总是带着几分怯懦和依赖。
是那个黏人精师妹,李无瑕。
她手里捧着一个白瓷小碗,碗上还盖着盖子,丝丝缕缕的热气从缝隙中冒出,带着一股清甜的香气。
“你怎么来了?”沈昭清有些意外。
霜明筑因为顾长安的缘故,平日里根本没人敢靠近,这里几乎成了青云宗的“禁地”。
“我……我听说师姐你被……被留在这里,心里担心,就……”李无瑕的声音细若蚊蚋,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我……我熬了些莲子羹,想着师姐你或许会喜欢。”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白瓷碗递了过来,墨蓝色的眸子抬起,满是希冀地看着沈昭清,像一只等待主人投喂的小动物。
之前怎么没发现师妹这么可爱。
虽然沈昭清觉得这师妹黏人得有点过分,但看着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再说了,这可是顾长安不在的摸鱼时间!有人送温暖,不领白不领。
“谢了。”沈昭清接过碗,入手温热。她揭开盖子,一股莲子和冰糖的清香扑鼻而来,熬得软糯的莲子躺在晶莹的羹汤里,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她拿起配套的汤匙尝了一口,甜而不腻,火候恰到好处。
“嗯,好喝。”沈昭清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李无瑕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看着沈昭清一口一口地把莲子羹喝完。
沈昭清被她看得有点发毛,三下五除二喝完,把空碗递还给她:“多谢师妹了,我很好,不用担心。”
“嗯!”李无瑕重重地点了点头,接过空碗,脸颊染上不自然的红晕。
“那……那师姐我先走了,你……你好好休息。”她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说道。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她的手肘似乎“不小心”碰到了沈昭清的鬓角。
“哎呀!”李无瑕低呼一声。
一根用来固定发髻的、最普通不过的木簪,从沈昭清的发间滑落,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沈师姐!”李无瑕立刻蹲下身,动作快得惊人,赶在沈昭清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那根木簪捡了起来。
“没事,一根破簪子而已。”沈昭清摆了摆手,她这簪子是当初在外门做杂役时,随手在后山捡的树枝削的,不值一文。
“我……我帮师姐收着吧,免得又掉了。”李无瑕将那根木簪飞快地藏入自己的袖中,紧紧攥在手心。她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愈发绯红,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哦,好。”沈昭清压根没在意。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快走吧,别耽误自己晒太阳。
李无瑕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走出很远,确认沈昭清已经看不见自己之后,她才停下脚步,躲到一棵巨大的古松背后。
那根沾染着沈昭清发间气息的普通木簪,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李无瑕低下头,将木簪凑到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酒香,和一股让她浑身战栗的、如暖阳般的生机。
就是这个味道……
就是这个味道!
她痴迷地用脸颊蹭着木簪,那双墨蓝色的眼瞳深处,翻涌着病态的、疯狂的占有欲。
“师姐……是我的……”
“谁也不能……从我身边抢走你……”
她喃喃自语着,将木簪紧紧贴在自己的心口,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人更近一点。
而那些……那些敢在背后说师姐坏话的……肮脏的东西……
李无瑕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她柔弱外表截然不符的阴冷与狠戾。
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