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刚蒙蒙亮,晨露打湿了窗棂,带着草木的寒气钻进屋里。她披衣起身时,指尖还残留着梦中的暖意——梦里又回到了昨夜的酒桌,凌霜月举着酒碗笑骂她偷藏桂花糕,红绡趴在桌上打呼,鬓角的银饰随着呼吸轻轻晃。
“清涟师姐!”门外传来小师弟慌张的声音,“前山发现了几株灵植枯萎了,刘长老让您去看看!”
沈清涟心里咯噔一下。前山那片灵植圃是她亲手打理的,种着给炼丹房备的凝神草,前几日还郁郁葱葱,怎么会突然枯萎?她快步推开门,见小师弟手里攥着片发黄的叶子,叶脉发黑,边缘卷得像焦了似的。
“什么时候发现的?”她接过叶子,指尖一触就觉出不对劲——叶片里的灵气散得极快,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今早巡圃的师兄发现的,已经枯了大半!”小师弟急得额头冒汗,“刘长老说……说可能是魔气泄露。”
沈清涟的心沉了沉。魔气?这一带已经有近百年没出现过魔气踪迹了。她转身回屋取了药箱,里面装着测魔气的罗盘和净化符,刚要出门,就见苏清砚站在廊下,身上还带着晨露的湿气,显然也是刚被叫来的。
“我跟你去。”苏清砚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手里握着她那柄银剑,剑鞘上的冰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刘长老说,让我们先去探查,别惊动其他人。”
沈清涟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往山前走。晨雾还没散,石阶上滑溜溜的,苏清砚走在她身后半步,总在她差点踩空时伸手扶一把,指尖触到她手腕时,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
“你觉不觉得奇怪?”沈清涟忽然停下脚步,望着雾气里若隐若现的灵植圃,“魔气若是泄露,不该只盯着凝神草,这些草灵气不算最纯,犯不着费这劲。”
苏清砚皱眉打量四周:“说不定是障眼法。”她抬手挥出一道剑气,劈开眼前的浓雾,露出圃里的景象——果然,大半凝神草都蔫头耷脑,叶片发黄,只有最中间那几株还立着,却也透着股诡异的紫黑。
沈清涟蹲下身,拿出罗盘。指针刚靠近枯草,就疯狂转起来,边缘还泛起黑纹。她又摘了片枯叶碾碎,凑近鼻尖闻了闻,除了草木腐烂的气息,还有一丝极淡的甜香,像……像上次红绡给她的桂花糖糕?
“这味道……”她正疑惑,忽然听见苏清砚低喝一声“小心”,一股寒气猛地从背后袭来。她下意识转身,见一团黑雾正从地底冒出来,裹着尖啸扑向她面门。
苏清砚的剑快得像闪电,银光一闪就劈散了黑雾,可那黑雾落地时却没消散,反倒像活物似的,顺着泥土往灵植圃深处钻。
“别让它碰中间那几株!”沈清涟忽然反应过来,那几株没枯的凝神草,根部埋着她前几日埋下的聚灵阵眼!她急忙掏出净化符,指尖凝起灵力就要贴上去,却被苏清砚一把拉住。
“等等!”苏清砚指着黑雾钻进去的地方,那里的泥土正隐隐发烫,“这不是魔气,是……”
话没说完,地面突然裂开道细缝,从里面钻出几条暗红色的藤蔓,上面长着尖刺,正往那几株凝神草缠去。藤蔓上的尖刺泛着紫黑,沾到的枯草瞬间化了脓水。
“是蚀心藤!”沈清涟倒吸口凉气,这东西是南疆的邪植,以灵气为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快用烈火符!”
苏清砚早已捏了张符在手里,火光炸开时,她忽然拽了沈清涟一把,两人险险避开藤蔓的反扑。火焰烧过的地方,藤蔓发出滋滋的声响,却没彻底枯死,反而像被激怒了,疯狂地往四周蔓延。
“不对劲,”苏清砚剑眉紧锁,“这藤蔓后面有人控着。”她话音刚落,就见雾气里走出个穿灰袍的身影,手里握着根骨杖,杖头雕着只歪嘴的鸟,正阴森森地笑。
“沈姑娘,苏姑娘,别来无恙?”灰袍人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没想到吧,你们埋的聚灵阵,倒是给我这宝贝藤提供了养料。”
沈清涟认出他是去年被逐出师门的吴长老,据说偷练邪术走火入魔了。“是你搞的鬼!”
“不然呢?”吴长老晃了晃骨杖,蚀心藤又往前爬了半尺,“这聚灵阵是用来给那丫头炼丹的吧?可惜啊,今天就要成我的囊中之物了。”他眼神扫过苏清砚,“尤其是苏姑娘的冰灵根,最适合养我的藤了。”
苏清砚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剑,指尖的灵力让空气都冷了几分。沈清涟悄悄往她身边靠了靠,摸出药箱里的解毒丹——蚀心藤的刺有毒,沾到就麻烦了。
“动手!”吴长老猛敲骨杖,蚀心藤像鞭子似的抽过来。苏清砚的剑舞成道冰墙,挡住藤蔓的同时,沈清涟将解毒丹捏碎撒向空中,粉末遇风散开,落在藤蔓上,那些紫黑的尖刺瞬间褪了色。
“卑鄙!”吴长老怒吼着扑上来,骨杖带起阵黑风。沈清涟认出那是吸魂术,急忙掏出张镇魂符拍过去,符纸在空中炸开金光,黑风顿时散了。
就在这时,苏清砚忽然低喊一声“小心”,一把将沈清涟推开。沈清涟回头,见一条藤蔓绕到了苏清砚身后,尖刺正对着她的后背。她想也没想,抓起身边的药锄就砸过去,正好打在藤蔓根部。
“嘶——”吴长老痛呼一声,藤蔓猛地缩回地里。苏清砚趁机一剑劈向骨杖,银剑撞上骨杖的瞬间,爆出刺眼的光。吴长老被震得后退几步,怨毒地瞪了她们一眼,化作道黑烟跑了。
藤蔓没了控制,很快就枯萎成灰。沈清涟扑到苏清砚身边,见她胳膊被藤蔓扫到,袖子破了道口子,皮肤泛起淡淡的紫黑。“你中毒了!”
苏清砚皱着眉看了眼伤口:“小事。”话刚说完,脸色就白了几分。
沈清涟急忙掏出解毒膏,拉过她的胳膊就往伤口上抹。药膏是凉的,触到皮肤时,苏清砚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开。沈清涟的指尖有些抖,明明是处理过无数伤口的手,此刻却像第一次给人上药似的,连呼吸都放轻了。
“疼吗?”她抬头时,正好撞上苏清砚的目光。那双平时清冷的眼睛里,此刻竟有点说不清的东西,像晨雾里的光,软软的。
“不疼。”苏清砚移开视线,耳尖却悄悄红了,“你刚才用的药锄,倒是比剑还准。”
沈清涟噗嗤笑了,低头继续涂药:“那是,我这药锄可是专门用来刨根的,对付这种邪藤正好。”她包好伤口,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吴长老说的‘那丫头’,会不会是……”
“别担心。”苏清砚打断她,声音很稳,“我已经让人去盯着炼丹房了。而且,红绡她们也该到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传来凌霜月的大嗓门:“清涟!清砚!出什么事了?!”
沈清涟抬头,见凌霜月和红绡正往这边跑,红绡手里还攥着个没吃完的包子,边跑边喊:“是不是有热闹不叫我们?!”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地上,碎成一片金斑。沈清涟看着苏清砚胳膊上的绷带,又看了看跑过来的两人,忽然觉得,就算有邪祟作祟,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
苏清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伸手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落叶,动作轻得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