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敲门。

有些意外，来开门的，是洛希娅。

只将门开了道缝，身子堵在入口，斜倚着门框。

金色的发丝在廊灯下泛着微光，将那副属于诺卡的容颜映出几分疏离。

看见艾薇儿，她打了个哈欠：

“哈……不和我说说，去做什么了嘛？”

“我的行踪，您是知道的。”

艾薇儿轻轻抬起左臂，袖摆滑落，露出手腕上，那有着定位作用的皮革扣环。

如此回答了一句，低头，拉开门，侧身，进入了房间。

向着二楼的楼梯。

“亲爱的巫女小姐，我对你的容忍，是否有些过头了呢？”

“抱歉，勇者大人，我还有事要忙。”

艾薇儿扭过头，颇为冷淡地回了一句。

脚下的步伐甚至未有丝毫迟滞。

倒也没有说谎，这一次外出，除了去扫墓之外，在森林周围收集了信息。

需要花时间进行分析和统合。

虽然，不想回应的理由，是来自精神的疲惫。

真的不在意洛希娅打算做什么了。

艾薇儿只想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余光看着那毫不停留的背影，洛希娅关上了门，魔力酝酿了一瞬，又熄灭。

“哼……”

轻哼一声，她坐回了沙发。

……

返回房间的艾薇儿，用钥匙，将房门反锁。

能带来点安全感。

虽说，确实没什么作用。

在书桌前坐下，伸手，打开魔晶灯。

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魔晶所驱动的工厂，吞吐暗紫色的烟尘，仿佛这座小镇的呼吸。

深呼吸，移回视线。

从储物魔法中，拿出了些许多毫不关联的东西：

一根生长着菌丝的，灰褐色破布。

几块金属碎片，焦黑的边缘。

几片沾染了污血的赤色叶片，被分别用干净的布包好。

一枚失去光泽的徽章。

几张字迹潦草的碎纸。

……

大多数，都是从战斗周围，以及几处废弃营地中找到的。

这些是她折返途中，仔细搜索了战斗现场周边，并用侦测魔法反复探查森林后的全部收获。

霍诺的反应很快。

灰火的临时营地已然搬离、废弃，除了这些零碎的遗留，再无更多痕迹。

艾薇儿从先从储物魔法中拿出了一枚单片眼镜，戴在了眼睛上。

取出一枚镊子，然后，小心地夹起碎片。

毫无疑问，这碎片来自菲娜的身体。

稍稍举起，在光照下，观察着。

透镜下，那碎布的分解成细小的纤维，仿佛活物，顺着金属镊子，向着指尖摸索。

这就是常人无法在污染区行动的原因之一。

哪怕只是不小心接触一下，就大概率被沾染……

只需要一丝，污染留存，随着宿主的欲望与情绪成长，直到将之完全吞噬，同化。

“污染的主体……是这种‘布’吗？”

分析着，调动魔力。

一个简单的魔法构成，随后，布料上闪烁出数种不同的光点。

褐色为主体，间杂着灰、蓝、绿等数种闪光。

这算是艾薇儿原创的一个小魔法，用来分析污染类型和来源的。

不同的污染，会在这个魔法中，显露不同的色彩。

“十二种……”

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

“看来她汲取不同污染，有一段时间了。”

【目前来看，那傀儡的力量，还不如生前。】

【吸收这些污染，是为了保存，还是说另有它用……？】

【为什么，还会保留有那样的生命力？】

艾薇儿思考片刻，摇摇头。

她还是不习惯把时间花在毫无根据的事上。

又用了几个魔法，除了发现主要污染来自相当久远的泉眼，存在的时间大概有数千年之外，一无所获。

意料之中的结果。

于是，将这一段污染再度封存，转而看向了那些已经焦黑的金属。

是从那湮灭一部分污染区域的魔法中捡回来的。

皱起眉头，将之拼接。

一个握柄的雏形，留在桌子上。

【菲娜的武器？】

回想起自己曾经斩断的半截武器，艾薇儿拿起台灯，变换着光照。

透过透镜。

一处快被磨平的暗纹，似乎露出一角。

艾薇儿拿起那段金属。

三重交叠的荆棘环，彼此缠绕。

环心悬浮着一枚棱形。

【是教廷的标志……】

心中的疑问更多，但也无处解答。

接下来的血液一个人很难处理，那些碎纸片也只是曾经灰火用于宣传政策的传单。

似乎已经被当废纸处理了。

倒是那枚从废弃营地的地上捡回来的徽章。

表面的花纹似乎已经被刻意磨掉去。

背面，刻着索利德的名字。

【他的徽章，为什么会在灰火的营地？】

艾薇儿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揉着鼻翼。

这一次调查，疑惑反而更多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菲娜被视为了帝国的英雄，拿着教廷的武器，却又被灰火作为傀儡掌控。

霍诺似乎认为菲娜罪有应得。

索利德和教廷，又分别在其中扮演什么身份？

好在，有了不少证据。

重新看向桌面上的金属碎片与徽章。

【要……去一趟教廷了吗？】

【不然，还是找索利德好了？】

“怎么办呢……”

思绪缠绕间，不自觉地，自言自语。

就在此时，冰凉的触感毫无征兆自后颈传来。

艾薇儿身体瞬间绷紧，回头。

余光瞥见那抹熟悉的金色，她身体并未放松，缓缓开口：

“勇者大人……您什么时候来的？”

“嗯，十分钟前，我从门那进来的哦？”

洛希娅指了指身后。

木门的门锁处，木板碎裂，显然是暴力破开的门。

【好奇怪……这么大声音……居然没注意到。】

随后，她坐在了床边，一个距离艾薇儿相当近的距离，开口道：

“我的小巫女，遇到什么难题啦？”

艾薇儿拧着眉头，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转念一想。

最近两天，自己发呆的次数确实格外多。

还有……之前的幻听……

【到底……发生什么了呢？】

魔法扫过，自己身上没有诅咒的痕迹。

多次实践中的结论，原初精灵也不会被污染。

艾薇儿一时间有些想不通。

直到思考到了尽头，巫女才恍然发现……自己好像还在和洛希娅说话。

打了个寒颤，赶忙摇摇头，回答道：

“没事。”

洛希娅也摇了摇头。

视线在巫女的身上停留。

【……要……报复了吗？】

这个念头一起，艾薇儿只觉得后颈被触碰过的地方，仿佛……泛起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