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她把画框抱下来,呛得打了个喷嚏。赵妍正蹲在地上翻找旧展板,闻言抬头骂道:“祖宗,轻点!别把灰扬我嘴里!”
“要你管。”林檎用袖子擦掉玻璃上的灰,画框里的内容渐渐清晰——是幅水彩画,福利院的老槐树开满了花,树下站着四个模糊的人影,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被另外三个身影护在中间,笔触稚嫩,却透着股执拗的认真。
“这不是你画的吗?”温阮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点了点画里的绿头发人影,“这个举着拳头的,像不像赵妍?”
赵妍的脸“腾”地红了,抢过画框翻来覆去地看:“哪像了!我哪有这么矮!”嘴上吐槽着,却小心翼翼地用衣角擦掉画框角落的蛛网。
苏清越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卷尺,正丈量储藏室的宽度。听到动静回头时,目光在画框上顿了顿:“这是你十岁那年画的,公益画展要用的作品。”
林檎的动作僵住了。她想起来了,那年福利院要办画展,苏妈妈特意教她用水彩,说“把最想留住的人画进去,画就有了魂”。可画到最后,她突然把画藏进了储藏室——因为那天,有对夫妇想领养她,她怕自己走了,画里的人影会变得孤零零的。
“藏得还挺深。”赵妍把画框往桌上一放,玻璃突然“咔哒”响了一声,右下角裂开一道细纹,像条蜿蜒的蛇,“操,我没用力啊!”
林檎的心猛地揪紧了,伸手想去碰裂痕,却被苏清越按住手。“别动,”她从包里拿出透明胶带,“这样粘住还能用,画展正好缺幅有年代感的作品。”
“谁要拿去展览。”林檎别过脸,眼眶有点热,“画得这么丑。”
“丑也比没有强。”赵妍蹲在地上继续翻找,从纸箱里拖出块蒙着布的板子,“你看这是什么!”
布被扯掉时,扬起的灰呛得人直咳嗽。是块旧展板,木质边框已经发潮,上面贴着张泛黄的通知,用红笔写着“第一届‘心之画’公益画展”,日期正是十年前。
温阮的眼睛亮了:“原来福利院以前也办过画展!我们这次正好可以复刻当年的主题,就叫‘心之画·续’怎么样?”她拿出速写本,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划过,“我们可以把孩子们的画和老作品放在一起,再请张阿姨讲讲每张画背后的故事。”
林檎看着她笔下跃然纸上的策划图,突然想起苏妈妈当年也是这样,拿着铅笔在草稿纸上画画展的布局,说“要让每个来看画的人都知道,福利院的孩子心里,藏着好多好多光”。
“资金怎么办?”她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自己已经默认了这个提议,脸颊有点发烫。
赵妍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我爸公司最近要搞公益宣传,我去跟他磨,肯定能拉到赞助!”
苏清越收起卷尺,目光落在那幅有裂痕的画上:“学生会可以申请活动经费,再加印些宣传册。”她看向林檎,眼里带着点笑意,“至于画框的裂痕……或许可以让它成为特色。”
“特色?”林檎皱眉。
“嗯。”苏清越指尖轻轻点过裂痕,“就像人心里的伤口,愈合了也会留痕,但正是这些痕迹,让我们更懂得珍惜现在。”
储藏室的门没关严,风从外面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纸屑,扑在画框的玻璃上。林檎看着画里那四个模糊的人影,突然觉得,裂痕好像也没那么刺眼了。就像她自己,那些被福利院的孩子嘲笑“没人要”的夜晚,那些抢蜡笔时故意露出的尖锐,那些把“谢谢”憋在喉咙里的别扭,其实都是裂痕,却也都是让她走到现在的印记。
“那……”她攥了攥衣角,声音低得像怕被风吹走,“画框的裂痕,我来补吧。”
赵妍挑眉:“你会补?”
“不会可以学。”林檎瞪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我去问张阿姨要胶水。”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苏清越正小心地把画框抱起来,温阮在旁边用纸巾擦去上面的灰,赵妍则拿着那块旧展板,研究着上面的字迹。阳光透过气窗落在他们身上,像给三人镀上了层金边,和画里的光影重叠在一起。
林檎的脚步顿了顿,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或许,这场画展不只是为了孩子们。
或许,也是为了让她自己明白——那些藏在画框背后的逃避,那些不敢说出口的在意,那些被裂痕割裂的时光,终于可以被温柔地拼起来了。
她加快脚步往张阿姨的房间走,走廊里的风带着槐花香,吹得她发梢轻晃。口袋里的红色蜡笔硌着大腿,像个小小的提醒:该把缺了角的圈,慢慢补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