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涟姐姐,你发现没?苏师姐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呢。”红绡当时正帮她收拾丹炉,语气带着点促狭的笑,“上次你练剑崴了脚,她蹲下来给你揉脚踝的时候,脸都红了。”
沈清涟的指尖猛地顿住,书页上的墨迹仿佛活了过来,在眼前晕成一片温热的红。她确实记得那天的情景——苏清砚的指尖带着药油的清凉,轻轻按在她的脚踝上,长发垂落遮住了脸,可她能感觉到那急促的呼吸,像落在心尖的雨。
“在想什么?”
清冷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沈清涟吓得差点把书掉在地上。苏清砚站在月光里,白衣被镀上一层银辉,手里提着个食盒,见她慌张的样子,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刘长老说你在丹房待了一下午,给你带了点宵夜。”
食盒里是一碗莲子羹,上面浮着几粒殷红的枸杞,甜香混着月光漫过来。沈清涟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才发现自己手心竟有些凉。“谢谢苏师姐。”
“炼丹还顺利?”苏清砚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翻开的《丹经补遗》上,“这页的‘龙虎丹’最难炼,火候要像春风拂柳,急不得。”她伸手点在书页上的丹方,指尖不经意擦过沈清涟的手背,像落了片雪花,凉得人一颤。
沈清涟低下头,假装专心喝汤,莲子的清甜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心头的乱。她能闻到苏清砚身上的冷梅香,和炼丹房的药香缠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刘长老说我进步快。”她小声说,像在邀功的孩子。
“我就知道你可以。”苏清砚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天生就该吃这碗饭,上次你炼的安神丹,我给我师父看过,他都夸灵力纯。”她忽然转身,从袖中拿出个锦囊,“这个给你。”
锦囊里装着晒干的月见草,绒毛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月见草能安神,放在丹炉边,炼出来的丹药带着月华气。”苏清砚帮她把锦囊系在炉耳上,指尖绕过她的手腕时,停顿了一瞬,“晚上别熬太晚,内门的晨课比外门早半个时辰。”
沈清涟看着她系锦囊的手,纤细的手指在月光里像玉雕的,忽然想起红绡的话,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苏师姐,”她鼓起勇气抬头,“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好?”
苏清砚的动作猛地僵住,月光落在她脸上,能看到耳尖悄悄泛起的红。她转过身,背对着沈清涟整理药铲,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你是我带过的弟子里,最省心的一个。”
这个答案像颗裹着糖衣的药,甜丝丝的,却又有点涩。沈清涟低下头,看着碗底的莲子,忽然觉得今晚的月光格外亮,亮得让人想藏点心事。
这时,院墙外传来凌霜月的大嗓门:“沈清涟!苏清砚!出来看星星啊!”
两人走出丹房,就见凌霜月躺在院中的竹榻上,红绡趴在她身边,指着天边的银河:“你看那三颗连在一起的,像不像我们三个?”
沈清涟挨着竹榻坐下,凌霜月忽然翻身,把腿搭在她的膝头,火红的裙摆扫过她的手。“今天炼的凝肌丹成了,”她从怀里摸出个玉瓶,塞到沈清涟手里,“给你,涂脸用,女孩子家总受伤可不行。”
玉瓶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暖暖的。沈清涟刚想说谢谢,就被红绡拽着胳膊躺下,枕在她的腿上:“清涟姐姐的腿好软。”红绡的头发蹭着她的小腹,带着淡淡的青草气,“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一直这样?一起炼丹,一起看星星?”
“当然会。”凌霜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谁敢拆我们的伙,我烧了他的山门。”
苏清砚坐在竹榻另一头,手里拿着本书,却没看,目光落在沈清涟被月光照亮的侧脸,像在描摹什么。夜风吹过,带来远处的虫鸣,竹榻轻轻晃着,像摇篮。
沈清涟看着天边的银河,听着身边人的呼吸声,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填满了。她不知道苏清砚的心事藏在哪个星子里,也不知道凌霜月的保护能撑到哪一天,但此刻,被她们围在中间,被月光裹着,她觉得无比安稳。
“快看!流星!”红绡忽然指着天空欢呼。
一道银白的光划过夜幕,沈清涟下意识闭上眼睛许愿,睫毛在月光下投下淡淡的影。等她睁开眼,发现苏清砚正看着她,目光像盛了星光,亮得惊人。四目相对的瞬间,苏清砚慌忙移开视线,耳根红得更厉害了。
凌霜月翻了个身,正好压在红绡的背上,惹得红绡一阵笑骂。沈清涟看着打闹的两人,又看向苏清砚泛红的耳根,忽然觉得,有些心事不用挑明,像这月光,静静照着就好。
夜深了,红绡已经在凌霜月怀里睡熟,嘴角还挂着笑。苏清砚轻轻抱起红绡,动作温柔得不像她。“我送她回去。”她对沈清涟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
沈清涟点点头,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月色里,竹榻上还留着淡淡的体温。她摸了摸炉耳上的月见草锦囊,又看了看手里的凝肌丹,忽然觉得,这漫长的修行路,因为有了这些藏在月光里的心事,变得格外温柔起来。
丹房的灯还亮着,像颗落在人间的星,静静照着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和悄悄发芽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