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那个男人压低嗓音：“都他娘给我小心点，别惊动人。”
他手里提着一根短棍，另一只手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门轴早已松动，轻轻一碰便“吱呀”一声——几人同时停下。
屋里黑暗一片，只有火堆里余烬的红光在暗处闪烁。
男人朝后挥手，几人悄悄分散。
有人掀开帘子，有人摸到床边，轻轻探手。
“在这。”
一声低语。
带头的那人狞笑，猛地扑上去，一下子按住被子。
可手下传来的触感却让他愣住——那不是肌肤的柔软，而是一团空洞的冷。
“……枕头？”
他掀开被子，布料扬起，空空如也。
床上整整齐齐，只留一堆枕头和褥子叠成的形状。
“见鬼，她们不在这！”
有人低声咒骂。
下一瞬，屋外传来木板被踩裂的声音。
几人同时扭头，只看到门外一抹影子飞掠而过。
“追！”
怒吼声在夜风中炸开。
——
其实在他们潜进来的前一分钟，涂灵就已经发现。
她从傍晚起就没真正合过眼。那种被人盯着的错觉，一直压在她心口，像一只手随时要掐住她的喉咙。
当窗外的瓦片轻轻一响，她立刻睁开眼。
她侧头看向熟睡的艾拉，伸手轻轻摇了摇她。
“嘘——别出声。”
艾拉迷糊地睁眼，看到涂灵的神情，瞬间清醒。
下一刻，两人无声地下了床，涂灵将早已备好的小包背上，牵起妹妹的手，从窗边悄悄滑出。
就在她们钻出院子那一刻，身后传来了木门破开的声音。
几道影子蜂拥而入。
涂灵转头一眼，看见屋内那群人冲进她们的小家。
破碎的声响接连传来——陶罐砸地的脆响、桌子被掀翻的闷响、花盆被踢倒滚落的破碎声。
她曾经种下的那几株花，花瓣被溅开的尘土染得灰黑，碎裂地散在地上。
粉末状的香料在空气中弥散，带着呛人的气味。
“混蛋……”
她几乎咬破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姐姐……”艾拉的声音微颤。
“别说话，跑！”
涂灵一把拉起她，朝巷子另一头飞奔。脚步声在石道上急促回荡，像一串打乱的鼓点。
她顾不上藏踪迹，只想着尽快甩开那群人。
“那边！她们跑了！”
混混们的喊声如潮水般在夜色里炸开。
马蹄铁、铁棍、粗重的呼吸声混成一片，他们吆五喝六地追了上去。
“别让她们跑出港区！”
涂灵听得心头一紧。那一袋金币的重量，此刻仿佛成了催命符。
她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
“蠢货……太大意了。”
风在巷子里呼啸，她的呼吸越来越急，掌心的冷汗浸湿了艾拉的手。
艾拉几乎被她拉着拖行，却仍然咬紧牙关不出声。
身后，那群人正越追越近。
脚步声、喝骂声、笑声混杂着夜色，像一群饿狼在逼近猎物。
街角的风灯被人撞倒，火光在风里摇晃。
涂灵拉着艾拉转入一条更窄的巷道。她熟悉这片街区的地形，每一条岔路都在她脑中浮现。
“再快点……快点……死腿快动啊！”她低声催促，嗓音哑得厉害。
“她们在这边！”
“跑不远的，堵住前头！”
涂灵猛地拉着艾拉拐进一条狭窄的石巷，巷子窄得只能容两人并肩走。她喘着气，背贴在冰冷的墙上，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包袱。
那是她们的全部家当，里面塞着干粮、水袋，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
“艾拉，”她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抓到的，得分开跑。”
艾拉摇头，眼里闪着泪光：“不行！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
“听话。”涂灵的声音低沉，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我不要！姐姐你每次都这样！”艾拉的声音哽咽，“你说过我们要去海边，一起开花店的，你不能——”
啪——
一声脆响在狭窄的巷中炸开。
艾拉被打得愣住，眼泪瞬间止在眼眶里，茫然地看着涂灵。
涂灵的手还悬在半空，手臂在颤。她的脸在昏黄的灯影下显得狰狞而决绝，声音却在颤抖：“我没有在开玩笑！听我的！明白吗？”
艾拉的唇动了动，像是想反驳，却终究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低下头。
涂灵深吸一口气，把那个包袱塞进艾拉怀里。
“他们要的是钱，不是你。”她说着，拽下腰间的钱袋，那里面传来钱币的响声，沉甸甸的数量不少。
“你带着行李先走，去南门。守卫那边我都打点好了，只要你说出我的名字，他们会放你出去。”
“那你呢？”艾拉捏着包袱，泪眼朦胧。
“我……扔掉这些钱就没事了。”涂灵的语气短促，“我会甩开他们，再去找你。”
艾拉呆呆地看着她，手上的包袱忽然一沉，几乎滑落。
“怎么这么重……”她低声嘀咕，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
涂灵却没去解释。她只是抬头看了眼巷口，那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弯下腰，双手交叠在一起，压低声音：“踩我肩膀，上去。”
艾拉愣住：“什么？”
“快点！”涂灵低喝，语气中带着一丝急躁。
艾拉只能依言，踩上她的肩膀。涂灵咬紧牙，身体几乎被压得一沉，但仍努力将她推上屋檐。
艾拉爬上去后，手指还在发抖。她探头看向下方，涂灵正仰着头，眼神透着狠意与温柔交织的光。
“在上面别出声。”
“可——”
“等他们走了，就往反方向跑。”涂灵的声音压得极低，“记住，直走，不要回头。”
艾拉咬住嘴唇，泪水无声滑落。
她点点头，缩回屋顶的暗影里。
涂灵深吸一口气，回头望了一眼巷口。火把的光在转角处晃动，混混的骂声越来越近。
她提起斗篷，拔腿朝另一头跑去。
脚步声顿时惊动了追兵。
“那边！她在那！”
“快追！别让她跑了！”
十几道人影从巷口涌出，火光在墙壁上乱跳。
她的心跳在耳边轰鸣，像要炸开。
但她不敢停。只要再慢半步，艾拉就会被抓。
她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狠狠骂自己：
“该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该把她卷进来的。”
涂灵的呼吸急促而浅短，脚步声在石板上急促回荡。
身后那些脚步声终于渐渐远去，只剩下风声和自己慌乱的心跳。她靠着墙喘气，掌心里全是冷汗，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甩掉了……？”她低声喃喃，眼神往回望去，巷尾空空荡荡。那群人似乎真的被甩在了后头。
抹了抹额头的汗，强迫自己镇定，可身体仍止不住地颤。
然而，就在她转过拐角的那一瞬——
“砰！”
一记沉闷的闷击狠狠砸在她的头上。眼前瞬间一黑，涂灵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视线旋转，碎石与尘土扑面而来。
“哼……臭娘们儿，还想跑？”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阴影里响起，带着残忍的笑意。
涂灵抬起头，眼角流下一道血线，顺着她银白的发丝蜿蜒滴落。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到靴子的影子越来越近。
下一刻，那只脚狠狠地踩在她的头上，一股剧痛从额骨直钻入脑海。
“哈……哈……”她努力支撑，却无力反抗。
她想抬头，却被突如其来的重压狠狠按回地面。尘土、血腥、和破碎的瓦砾味混在一起
脚下的钱袋随着动作滚落，发出几声轻微的叮当声。
涂灵伸手去够，可还没碰到，手就被人一脚死死踩住。她的手骨在鞋底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疼得她全身一颤。
“贱人，想拿回去啊？”那人冷笑一声，抬脚在她的手上来回碾压，皮靴的底纹深深印进她的肌肤。
“啊——！”又一脚落下，她整个人微微蜷缩，指尖死死抠着地面。
她几次张口，却发不出完整的字句。喉咙被灰尘灌满，只剩气息在乱颤。
这时候，后面追赶的人陆续赶了上来，巷子里顿时乱成一片。有人骂骂咧咧地踢开碎砖，有人发出粗俗的笑声。
“妈的，跑得挺快啊！差点让她溜了。”
“老大，看这娘们儿模样，还挺俊，啧……”
“少废话，钱呢？”
那个被称作老大的男人走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钱袋。金属的碰撞声清脆刺耳，几枚金币滚出，反射着昏暗的光。
他捻起一枚金币，在指间转了两下，冷哼一声：“胆子不小啊，偷到我们水蛇帮头上来了。”
“老大，要数数吗？”一人讨好地问。
“数。”老大将钱袋扔给他，又低头看了看趴在地上的涂灵。
女人的脸沾着灰尘与血迹，却依稀透出细腻的轮廓。她的呼吸紊乱，唇色惨白，却仍死死咬着牙，不肯出声。
手下很快清点完钱袋的内容，兴奋地喊道：“老大！除了金币，还有三十多枚银币！”
“呵，还真是肥差。”老大的嘴角咧开，露出一排黄牙。他把玩着那枚金币，目光冷冷落在涂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