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下贱的穷酸味儿,真是污染空气。”

妮娅走来时,上下打量了一下伊芙琳二人,随即便捂住了口鼻,仿佛空气中真的漂浮着某种恶臭一般。

“那么,我的贱民姐姐,您回来是要做什么呢?”

刚一见到伊芙琳,这位二小姐就已经开始了喋喋不休的攻势:“跑出去当个修女,还真是与您母亲一样的胆小怕事,只知道逃避呢。”

对方提到母亲这个词时,西里尔感觉伊芙琳那放在轮椅靠背上的素手瞬间攥紧,他甚至能听到靠背上的钢梁被捏的扭曲的吱呀声。

“咳咳!”

西里尔赶忙干咳了几声,将妮娅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身上。

他知道妮娅这是与她哥哥如出一辙的挑衅行为,可是这位二小姐的段位显然要比她哥哥高上一段。

她哥哥康纳利的挑衅可不会提及伊芙琳的生母,更不会让伊芙琳气的能把轮椅掰折。

他怕这位二小姐再多说一句话,伊芙琳就要抽出闭嘴给她脑袋开个洞了。

“你是?”

妮娅居高临下看向西里尔,鼻子依旧仰的像是要戳到天上去,只有瞳孔移了下来,完全就是一副看不起任何人的样子。

“在下格里安家现任家主,西里尔·格里安。”

西里尔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哦哦,我听说过你。”

妮娅忽然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格里安家的那个残废少爷,听说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还以为你很丑不敢见人呢。”

她弯下腰,拿食指点着嘴唇,视线与西里尔齐平,一副嘲讽般的可憎模样。

“没想到居然还挺帅的……我家这废物姐姐到底是有什么能耐能把你拉出来?还是说……”

她略带嘲讽的笑脸印在西里尔黑曜石般的瞳孔之中:“西里尔少爷您这双眼睛,是受了恶魔蛊惑了?哈哈,这么说来,我姐姐就是恶魔咯?”

她那带着恶意,尖锐而又刻薄的嗓音钻进西里尔耳中,像是指甲划过玻璃一般令人难以忍受。

“那只是谣传而已。”

西里尔还没张嘴,身后的伊芙琳却忽然开口了:“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黑色瞳孔与恶魔有关系。”

西里尔一愣,对方挑衅伊芙琳,对她母亲出言不逊,这女人都只是忍着拿轮椅上的钢条撒气,怎么目标一转到自己身上,她就忍不住辩解了?

难不成她真的是因为被挑衅的是我所以才会……

西里尔打了个寒战,可当他看到走廊那头出现的人影时,他又瞬间打消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算是明白了,这女人完全就是在给她妹妹挖坑而已,跟被挑衅的人是谁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我在和西里尔少爷说话,哪有你插话的份儿?”

妮娅的眼神投了过来:“姐姐你还真是和你那位贱民母亲一样的,不知礼节呢。”

“妮娅小姐。”

西里尔轻笑了一声,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在指责他人礼节之前,是否应先审视自身?据我所知,面对一位家主,一位伯爵,即便是尼安霍格家的小姐,标准的屈膝礼也是不可或缺的,还是说……”

“尼安霍格家的家教,已经宽容到可以无视贵族礼仪的基本准则了?是这样吗?尼安霍格伯爵?”

西里尔的视线越过了妮娅的肩膀,投到了她身后的那个中年人身上。

那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考究的贵族服饰,年近六十,但因财富与权势滋养,看起来像刚过四十。身材高瘦,像一柄入鞘的利剑。

他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已是灰白参半,面容英俊却冰冷,如同出自名匠之手的大理石雕塑一般。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与伊芙琳一样的湛蓝,却是完全不同的质感。

如果说伊芙琳那双湛蓝的眸子中不是慵懒就是疯狂,偶尔还会漏出一丝俏皮的感觉的话,那他的眸子就像是万古不化的寒冰,看人时如同在评估一件资产的价值。

就好像,任何人在他的眼中都只剩下了冰冷的价值数字一样。

很明显,他就是伊芙琳的父亲,传说中的尼安霍格伯爵。

刚刚伊芙琳就是察觉到了他即将出现在走廊那头,才会忽然开口引起妮娅更加恶劣的挑衅。

这样一来,这位尼安霍格伯爵刚一出现,就会看到自己的女儿正在对格里安家的家主出言不逊。

“妮娅,不得无礼!”

尼安霍格伯爵的手杖杵在地上嗑出闷响,语气平静又冰冷,冰冷的像一块厚实的冰块。

“父、父亲大人!”

妮娅一听到那声熟悉的手杖杵在地毯上的闷响,立马就转变了态度,脸上挂上了做作的甜腻表情转了过去,恶心的简直令人发指。

“格里安伯爵是贵客,向他道歉!”

尼安霍格伯爵冷哼一声,两撇打理的精致的胡子耸动着。

“可是,父亲大人……”

“道歉!”

尼安霍格伯爵的话,不容置疑。

妮娅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只好转过身来,不情不愿的提裙屈膝,朝着西里尔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抱歉,西里尔少爷,我为我刚刚的无礼举止感到歉意。”

即便是道歉,也能感受到她那股子看不起任何人的劲儿。

“你不该对我道歉。”

西里尔的语调冷了下来:“你应该对你姐姐伊芙琳,还有你姐姐的母亲下跪道歉。”

妮娅几乎要咬碎牙齿,可是身后父亲的压迫感一直笼罩在她脊背上,让她根本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勇气。

“抱歉……”

她的膝盖缓缓接触地面,话语中是怎么也难以掩藏的愤怒和屈辱。

西里尔甚至能看到几滴泪珠从她鼻尖滑落,摔在地毯上摔出几点深色的痕迹。

她居然屈辱的哭出来了?

还真是,又菜又好笑,但是一点都不可怜。

“妹妹,快起来,没关系的……我、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伊芙琳适时地上前半步,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与不忍,伸出手似乎想去搀扶,却又像害怕被拒绝般缩了回来。

她微微侧身,将半张脸藏在西里尔的轮椅后,只留给尼安霍格伯爵一个无比隐忍、又像极了亡妻的侧影。

玩心理玩羞辱这套,伊芙琳比她强大太多了。

“回去好好收拾一下,不到晚餐时间不许出来。”

尼安霍格伯爵拿手杖敲了一下妮娅的后脑,语气冷的像是在给一个罪人定罪。

他总是这么冰冷,对所有人都是这么冰冷。

“是,父亲。”

妮娅从地上爬了起来,面孔被阴影笼罩着看不清。

“西里尔阁下,我为我女儿的无礼行径感到抱歉。”

等到妮娅被女仆搀扶着离开之后,尼安霍格伯爵才看向西里尔:“晚宴时我会给阁下一个交代和道歉。”

说罢,他甚至都没有等待西里尔给出回应,便拄着手杖与西里尔和伊芙琳擦肩而过,消失在了楼梯上。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在伊芙琳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还真是个不近人情的老东西……”

等到尼安霍格伯爵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伊芙琳才轻叹了一句。

西里尔回头看着她,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点情绪,可是她依旧是那副天衣无缝的柔弱伪装,一丁点别的情绪都看不到。

“解气了吗?”

西里尔只能这么说。

“解气?”

伊芙琳轻笑着屈指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我都没有生气,哪里来的解气一说。”

“你不是心胸特别狭隘的吗?”

“嗯?你再说一遍?”

伊芙琳竖起了左手,无名指上的五枚令咒在灯光下反射出金属一般的光泽。

“我什么都没说!”

西里尔赶忙回过头去,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那是你听错了,那是幻觉。

可是,在他扭过头去的一瞬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伊芙琳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弧度。

那不是伪装,也不是那种渗人的疯狂笑容,反而像是如沐春风,那似乎是她真的发自内心的,某种满足的开心微笑?

错觉吧?我应该是眼花了吧?

这女人怎么可能漏出那种如沐春风般的笑脸呢?

“这只是个开胃菜而已。”

伊芙琳看着西里尔的后脑勺,不自觉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真正的大餐,还在一会儿的晚宴上,他们现在的主要目标可都是你了,做好准备吧。”

真奇怪,我莫名其妙笑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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