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灵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
涂灵一整夜没合眼,背靠着冰冷的石墙静坐着,任凭夜风从破布帘缝里钻进来,吹得她的衣襟猎猎作响。
座城市比她想象的更烂,更深的泥沼在每一步都吞噬希望。没有后盾、没有势力,很少有东西能被真正保全。
“自己碰到,才知道这种滋味真不好受啊。”她轻声叹息。
天色渐亮,街角的雾气被光线慢慢推开。
“艾拉。”
艾拉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涂灵苍白的脸。
“你不是一直说想去海边的城市吗?听说那边街上都是花,风里有甜味。”
艾拉愣了愣:“我们……有钱吗?”
涂灵沉默片刻,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会有的。”
“再睡会儿吧,我去买菜。”
她的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点温柔。
——
涂灵出了门。清晨的北港还笼着薄雾,街上空荡荡的。
她顺着巷子拐进那群乞丐常去的角落。那些熟悉的面孔只剩下寥寥几张。她盯着那块破布,看着上面结了霜。
“冻死的……吧。”她心想,转身离开。
夜晚。
涂灵换上旧布衣,用黑布裹住头发。那一头白发在夜里太惹眼了。
悄无声息地跟在整日在街上游走的混混身后。人群像活的经络,带着气味和脚步流动,她沿着他们走,绕过市场,穿过数条胡同,最终来到一处废旧仓库前。
仓库外墙斑驳,风灌进裂缝里发出呜呜声。
翻上了屋顶,俯身靠在冷硬的瓦片边,贴着耳朵听下面的动静。
两个小混混恭敬地将钱袋放到木桌上。
“今天就这么点?”坐在中间的男人猛地一脚,把他们踢翻。
两人战战兢兢地爬起,结结巴巴地禀报:“我们去街角按规矩收,可那边人多,抵抗的也狠。很多都藏起来了,没法收足……”
那人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嘴角噙着冷笑。他怀里抱着个女人,手掌肆意游走。
暴力的拉扯着女人的头发将她按在身下,两个小混混就这么低着头听着那糜烂的声音在空气中四散。
空气里混着烟草、酒气,还有血腥。
“让你们去抓人,怎么样了?”他冷声问。
“老大,乞丐……已经差不多都清了,要再抓,得去找小孩了。”
啪——
一拳砸在那人头上,血溅到地面。鲜血和牙齿的碎片迸出,溅在灰尘里。受击的人痛呼倒地,掩着头发出撕裂般的惨叫,其他人惊恐得赶紧跪伏求饶。
“抓小孩?你他妈的想死?!”
“三个月前你们在城里闹事不是一次两次,整得满城风雨!还想让我给你们这群蠢货擦屁股!“
“我们要的是合作,合作!懂吗?清理街面,让上头的老爷们高兴。”
“要是再闹得鸡飞狗跳,明天你和我就都能在海底喂鱼!”
屋里没人敢出声。那两个混混跪在地上,颤抖得像筛糠。
涂灵趴在屋顶,心脏“咚咚”直跳。
这伙人不是普通地痞。
“贵族……还是官府?”
她低声呢喃,目光沉了几分。
“我去想办法和上头多宽限两天,你俩带着你们那帮蠢货去找找,犄角旮旯也别放过。”
几个手下面露窘色,低声承诺。头目又压低嗓门,最后补上一句带刺的警告:“但有一点你们记住,别他妈再给我闹得沸沸扬扬了。”
那头目的话里既有暴力的威胁,也有对“上头”存在的暗示——并非草莽,而是替更高层的人做事
这几天,涂灵开始反复在脑海里描摹那晚的情景。
那些地痞的行踪、交账的时间、仓库的位置——她一一记在心中。
知道那伙人肯定不止一个据点,但总有一个地方是真正的“金窝”。
所以,她不急。
每天都以卖烤鸡为掩护,绕着同样的街道慢慢行走。
目光在摊贩之间游移,耳朵却始终在捕捉那群混混的脚步声。
几天后,涂灵终于确定了位置。
那是一间不起眼的木屋,靠近城北废港——外墙斑驳,门前堆满烂木头。
但她看见过三次,不同人都提着口袋从里面出来。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那天夜里,月亮被云遮住。
涂灵轻轻推开后窗,屏息潜入。
空气里弥漫着潮味和血腥味。
地上散着几枚铜币,角落堆着木箱。
她的手指轻轻撬开第一只箱子——
亮光几乎让她眯起眼。
金币、银币、铜币混在一起,散发出金属的冷光。
涂灵没有全拿。她只挑了二十几枚金币,塞进布袋,又小心地盖回盖子。
正准备离开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谁在那儿?”
声音低沉,带着戒备。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门被猛地推开,一道灯光照进仓库。
是那晚在仓库被训的小头目,他提着油灯,眯着眼往里看。
涂灵几乎是本能地趴在横梁上,身体贴紧粗糙的木梁。
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人走了几步,抬头巡视。
油灯的火焰在风中摇曳,一度几乎照到她的脸。
就在那一瞬,涂灵从怀里掏出一小撮干粉,轻轻洒下。
粉末一落地,立刻散出一股辛辣的烟味。
那人被呛得咳嗽连连,骂骂咧咧地转身出门。
涂灵趁机滑下木梁,翻出窗外,消失在黑夜里。
风呼啸着,她一路跑回住处,直到看见艾拉,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打开布袋,倒出那一叠闪闪发亮的金币。
金色的光在昏暗的烛火下跳动,映得她的手指微微发抖。
——二十几枚。
足够她们去一个新的城市,买下一间小屋,开一家花店。
足够她们重新开始。
艾拉一开始只是怔怔地看着,眼神从好奇、惊讶,慢慢变成了不安。
她忍不住开口:“涂灵……这些钱……你从哪儿来的?”
涂灵没有抬头,只淡淡地说:“捡的。”
“捡的?”艾拉眨了眨眼,声音里有了明显的怀疑,“这么多金币?你捡到了谁家的金库吗?”
涂灵停顿了一下,嘴角挤出一个笑:“差不多吧。”
艾拉没有笑。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角,心跳得厉害。
“你不会……去抢了什么人吧?”
“艾拉。”涂灵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我做事有我自己的分寸。”
“我不知道!”艾拉脱口而出,声音有点颤抖。
“可我们……我们从来只偷点面包、铜币,这么多钱——”
“我说了你别管。”
涂灵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像是刻意保持冷静,但指尖在微微颤。
艾拉的呼吸乱了,她不甘心地逼问:“那你告诉我,是不是跟那帮混混有关?那天他们打你……是不是他们又——”
“艾拉!”涂灵猛地打断她。
她抬起头,眼神在烛光里闪着锐利的光,“我没事。没人敢碰我。听懂了吗?”
艾拉被吓得愣了下,睫毛轻轻颤抖。
片刻后,她低下头,小声嘟囔:“我只是怕你出事。”
涂灵沉默了。
屋里又只剩下烛火的跳动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语气柔下来:“对不起,我不是在凶你。”
她伸出手,轻轻抚过艾拉的头发,“有些事交给我就可以了,你只需要相信我,不要再问了好么......”。
涂灵抱紧艾拉,将头埋在艾拉的脖颈出,贪婪的感受着怀中女孩身上的气味,寻求着一丝安慰。
艾拉回应着涂灵的渴求,搂住了涂灵的腰肢,抱的更紧。
但眼神仍旧不安:“可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去做危险的事的。”
“这不算危险。”涂灵避开她的视线,“我只是拿回一些……属于该被拿走的东西。”
“属于谁的?”
“属于没人配拥有的。”
涂灵的话让艾拉更加迷惑。
她想再问,却被涂灵一句“睡吧”压了下去。
涂灵轻声说着,将金币重新收进布袋里。
“我们要攒精神,明天开始准备动身。”
艾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蜷缩在破被子里,悄悄侧过身去。
她只是看着涂灵的侧脸——
那张年轻的脸上覆着一层淡淡的阴影,像是被夜色侵蚀了一部分。
烛火在她们之间摇曳,光线在墙上反复拉长又缩短。
屋外的巷子静得出奇,只有远处传来的狗吠声在回荡。
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艾拉抱紧了膝盖,声音微微发颤:“涂灵,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没事。”涂灵垂下眼帘,轻声安慰她,“再忍两天,我们就能离开这里。”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却没注意到,那道窗缝的阴影,正被风推开了一寸。
外头的黑暗中,有几道模糊的身影静静地注视着这间屋子。
他们靠在墙边,叼着烟,脸上的笑冷得像冬夜的铁。
“头儿没看错吧,就是这小娘们。”
“呵,她以为能白捞一票跑?这点钱,她可拿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