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把最后一口牛奶灌进嘴里,空盒被她捏成一团,弧线精准地投进三米外的垃圾桶。“嘁,幼稚。”她甩了甩手腕,眼角余光却瞥见苏清越站在教室后门,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指尖泛白。

“干嘛?”林檎梗着脖子转过去,校服领口被她扯得歪歪斜斜,露出一小片锁骨。昨天在天台吵完架的火气还没散——当她从温阮嘴里得知,苏清越笔记本里的福利院旧照上,那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就是自己时,积攒了十几年的别扭突然炸了锅。凭什么?凭什么她带着“任务”一样的目光盯了自己这么久?好像她是个需要被同情的物件。

苏清越没说话,只是把信封递过来。阳光从走廊斜切进来,在她睫毛上投下浅灰的阴影,倒显得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柔和了些。“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什么似的。

林檎抬手要挥开,指尖却先一步触到信封边缘的温度。硬纸板的质感磨着指腹,她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封口没粘牢,露出里面泛黄的纸角,像是照片的边缘。

“昨天……”苏清越的喉结动了动,“我没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林檎拆开信封的动作带着股狠劲,照片哗啦散落在课桌上。最上面一张是褪色的合影,前排蹲着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正抢过旁边阿姨手里的蜡笔,脸上还沾着块没擦干净的巧克力——那是七岁的林檎。而蹲在她身后的年轻女人,眉眼和苏清越有七分像,正笑着把她往镜头前推。

“我妈。”苏清越的声音低了些,“她以前是福利院的义工,这是她最后一次去的时候拍的。”

林檎的手指顿在照片上,小女孩的倔强眼神和自己现在攥着照片的力道重叠在一起。她记得那天,新来的义工阿姨带了进口蜡笔,她抢了最粗的那支红色,因为隔壁床的朵朵想要,她偏不给。

“她走之前说,”苏清越的影子落在照片上,和多年前那个女人的影子叠在一起,“那个抢蜡笔的小丫头眼睛很亮,像藏着星星,就是太倔了,得有人看着点,别让她把自己扎伤。”

“谁要你看——”林檎的话卡在喉咙里。第二张照片从指间滑出来,是苏清越的妈妈和院长的聊天记录,铅笔字写得歪歪扭扭:“清越这孩子太闷了,要是以后能碰到那个小丫头,说不定能被带活泛点呢。”

走廊里传来赵妍的大嗓门,她正追着温阮喊“快看我新买的拳套”,声音越来越近。林檎慌忙把照片往信封里塞,指尖却被纸边划了道小口子。

“别动。”苏清越拽住她的手腕,从口袋里摸出创可贴——还是草莓图案的,和林檎上次丢在画室的那款一模一样。她低头撕包装时,林檎看见她耳尖红了,“我不是同情你,”她动作顿了顿,“我是……想完成我妈没做完的事。”

“谁稀罕。”林檎抽回手,自己胡乱贴上创可贴,却把信封紧紧攥在手里。草莓图案的边角硌着掌心,有点痒。

赵妍已经撞开后门,手里挥着亮闪闪的银色拳套:“林檎!看我新买的!下午去拳馆练两招?”她眼睛扫过桌上没来得及收好的照片,突然“咦”了一声,“这不是你吗?小时候还挺胖……唔!”

温阮及时捂住她的嘴,笑着打圆场:“清越学姐在给林檎看旧照片呀?林檎小时候好可爱呢。”她冲林檎眨眨眼,眼底藏着了然的笑意。

林檎把信封往书包里塞,拉链拉到一半又停住。苏清越正弯腰捡她掉在地上的照片,阳光落在她发顶,镀上一层浅金。像很多年前,照片里那个笑着推她的阿姨。

“喂,”林檎突然开口,赵妍和温阮都愣住了,“下午拳馆……我去。”她拽过书包甩到肩上,走过苏清越身边时,故意撞了下她的胳膊,“照片……谢了。”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没再带刺。

苏清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碰到她手腕的温度。她捡起最后一张遗落的照片,背面有妈妈的字迹:“倔丫头和闷丫头,要好好做朋友呀。”

窗外的风卷着樱花撞在玻璃上,沙沙作响,像谁在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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