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些。”夜璃刚从外面劈柴回来,肩上搭着的毛巾还在滴水,见状快步过来帮她拾捡。指尖触到最底下那张信纸时,他动作顿了顿。
那信纸边缘已经磨损,上面用褪色的墨水写着几行字,字迹娟秀却带着几分仓促:“……后山青石缝中藏有新采的赤芝,若遇阴雨天,切记用松针覆盖防潮。另,昨日见你咳嗽未愈,已将枇杷膏放在灶膛旁的陶罐里……”
“这是……”夜璃抬头看向阮栗,眼里带着疑惑。
阮栗脸颊微红,慌忙把信纸抢过来塞进怀里:“没什么,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她转身往灶房走,声音有点发虚,“我去看看枇杷膏还在不在。”
夜璃望着她的背影,眉头微蹙。他认得这笔迹——前几日整理旧书时,在一本《草木图鉴》的夹层里见过相似的字迹,只是那页纸上只画了半株残缺的草药,旁边标注着“需与雪水同煎”。
这时邮差的声音在院外响起:“阮姑娘,有你的信!”
阮栗从灶房探出头,手里还攥着个空陶罐,脸上带着失落。夜璃接过信,见信封上的寄件人地址写着“青溪镇药铺”,右下角画着个小小的桔梗花印记。
“是周大夫寄来的。”阮栗接过信拆开,指尖划过信纸时,忽然“呀”了一声。
夜璃凑过去看,只见信纸上除了说镇上药铺新到了一批南药,还附了段小字:“前日整理家父旧物,见有一笺提及‘赤芝伴雪水,可解寒毒’,想来与你处那半株草药图有关,特抄录寄去。另,家父曾说,二十年前有位姓苏的女先生在此行医,善用雪水制药,不知你见过她的字迹否?”
阮栗猛地想起刚才散落的信纸,转身从怀里掏出那张旧笺,与周大夫寄来的抄录比对。两处字迹虽时隔多年,那收尾时微微上挑的笔锋却如出一辙。
“姓苏的女先生……”阮栗喃喃道,“难怪我总觉得这院子里的药圃打理得格外规整,像是有人常年照料过。”她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跑到后山,夜璃紧随其后。
青石缝果然藏在老松树下,拨开层层松针,里面果然有个巴掌大的布包,打开来看,是几株晒干的赤芝,根茎处还留着清晰的修剪痕迹。布包一角绣着朵小小的桔梗花,与信封上的印记一般无二。
“原来不是幻觉。”阮栗捧着赤芝,眼里闪着光,“那位苏先生说不定还留下了别的东西。”
两人回到院子时,邮差已经走远,院门外的铜铃还在轻轻晃动。夜璃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进了书房,从《草木图鉴》里抽出那半页草药图:“你看这里。”
图上半株草药的根部画着个极小的箭头,指向书页边缘的空白处。阮栗凑近了看,才发现那里用极细的笔触画着个简易的地图,终点恰好是院角那棵老槐树。
“挖开看看?”夜璃挑眉,眼里带着跃跃欲试的光。
阮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两人找来铁锹,在老槐树下挖了不到半尺,就碰到了硬物。拂去浮土,露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盖上同样刻着桔梗花。
打开铁盒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药香飘了出来。里面除了几包密封完好的草药,还有一本厚厚的日记。第一页写着“青溪镇行医杂记”,落款是“苏婉”。
“苏婉……”阮栗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抚过那三个字,忽然觉得莫名亲切。
夜璃翻开日记,里面详细记录着每日的行医见闻,偶尔夹杂着几句闲话:“今日见邻家少年劈柴时伤了手,教他用蒲公英汁止血,倒学得挺快”“后山的溪流结了薄冰,那孩子竟凿冰给我取雪水制药,手冻得通红也不肯歇”……
看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原来二十年前,这院子里也曾有过这样一对拌嘴的少年少女,也曾在这药圃旁、老槐下,留下过相似的痕迹。
“你看这里。”夜璃指着其中一页,“苏先生提到,她曾把一味‘回春草’的种子埋在药圃东角,说要等有缘人发现。”
阮栗立刻跑到药圃东角,果然在一簇麦冬草下挖出了个小布包,里面装着黑褐色的种子,包种子的布上绣着行小字:“赠后来人,愿此草能护你平安。”
夕阳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下来,落在两人手中的日记和种子上,暖意融融。阮栗忽然笑了,把种子小心翼翼地收进木盒:“明天把它种上吧。”
夜璃点头,目光落在那本日记上。最后一页只写了半句话:“若遇急事,可往镇西破庙……”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晕开,模糊不清。
他合上书时,注意到封底夹着张极小的纸条,上面画着个简单的符号——像极了前几日在山壁上看到的刻痕。
风又起,吹得院门外的铜铃再次响起。阮栗正哼着小调整理新采的草药,没注意到夜璃将那张纸条悄悄折好,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有些线索,似乎正像这深秋的藤蔓,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悄悄缠绕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