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暗暗捏一把冷汗。
骑士听从命令行动他是知道的，但没想到愚忠到这个地步。
对面那东西只剩上半身跟诺瑟恩本人沾边了，看得见的都知道是厄形，
这骑士小姐还当他是长官呢？
“喂，墨菲亚娜小姐，你...最好冷静点。”
维斯提防着缓步退后，同时拉开与女骑士和诺瑟恩的距离，
“看清楚点啊，那都已经不是你们的骑士长了，只是被噬魂真主占据主体的厄形。”
尝试唤回理性的声音，似乎完全听不进去，墨菲亚娜此刻就只想像是个魔术傀儡，谁先输入的命令，就按谁的意愿执行。
然而，拿剑的手腕，却又分明在颤抖。
只不过几秒的犹豫，墨菲亚娜迟迟没有刺下的剑，似乎就已然耗尽了诺瑟恩的耐心。
“怎么了，墨菲亚娜，碾死一只蟑螂而已，对海涅提翁舒家的「强冠」，是件很艰难的事情么？”
“我......”
墨菲亚娜望着面前，
维斯看得到，那双红瞳里黯然无光。
“长官，我想问——”
许久，墨菲亚娜茫然若失地开口，
“姐姐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海涅提翁舒家的长女，天赋异禀的圣巡骑士，从贫瘠的罗尔斯领这个穷苦地方走出来的新星，有望跻身骑士殿，晋升成为骑士长——
就这样一位实力不菲，前途一片光明的女骑士，牺牲在了两年前的那场几乎席卷了整个人类境界北方的大厄潮当中。
虽然有着丰厚的阵亡抚恤，同时也有英烈骑士的追授与嘉奖，
但这一切都太过于单薄，
家族失去了带领向前重新争取回贵族阶层的希望，是什么都弥补不了的。
墨菲亚娜自觉比姐姐差上许多，
无论是血脉传承、魔力天赋，还是骑士的武练技艺，战斗意志。
但她已经极尽所能地向姐姐靠拢，只希望成为符合他人心目中的，「一个骑士所应该有的样子」。
恪守信条，无论什么命令都严格执行，不管面对什么都冲刺在最前方。
我究竟做到了吗？
真的成为了一名像姐姐那样的骑士吗？
墨菲亚娜不清楚。
但，有一点很显然了。
自己似乎也要——
「牺牲」
——在这里。
就跟姐姐的下场一样。
所以，
她不可避免地抬头，望向诺瑟恩。
“长官，姐姐当时所在的队伍，也是由阁下担任骑士长的吧？能不能再告诉我一次，姐姐——骑士奥菲卡娜，阵亡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情形？”
诺瑟恩本就已无生机的脸色，瞬时阴沉下来。
并非因为什么而有所触动，
只是不爽。
你只不过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没落贵族子弟而已，
临死前准你以骑士的身份执行完最后的命令，死后许你光荣授勋风光大葬，已经是再宽容不过的恩赐，
临了到这个时候，竟不知道好歹，有所迟疑。
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诺瑟恩抬笑一声。
——腻了。
雾体颤栗着发出悲鸣，漆黑的災息不再如同先前遭遇的那样，只会慢悠悠的弥散。
仿佛后方鼓动的是开到极限档位的风洞，狂涌的风暴席卷着黑雾径直冲刷而过，足以将前方的一切全部抹杀。
结束。
（好了，虽说浪费了点不必要的时间，但也算是方便让故事讲得逼真些，眼下也该按部就班地返回了呢...哦，对了，还得带点佐证——）
诺瑟恩再抬手，拨开黑雾。
捎带手把「牺牲者」的随身物品挑一件带回去，算是老传统了。
毕竟不管是军功册定的上层，还是下方的草头民众，都最喜欢听这种「你们的英雄已去，在奋战的厮杀后只留下这一领巾丝」的悲怆故事。
但就在消散雾气的背后，
该被抹杀得渣都不剩的身影，竟然完完整整地站在原地。
“嗯？”
诺瑟恩还特地停顿了一下，确认没有看错，
不是什么死了还延迟几秒才被碾碎的滞后，
切实地活着，甚至于毫发无伤。
维斯背身挡在中央，顺便连墨菲亚娜也一起护下。
“噢噢，那可还真是出乎意料。原来当时在对练场上墨菲亚娜没有把你处理掉，不纯粹因为她是个办事不利的废物啊.......”
诺瑟恩都面露微诧，更不用说又被佣兵保护下来一次的女骑士了。
墨菲亚娜瞪大的眼睛里，稍微恢复了点光色，脱了这份错愕的功劳，这才在绝望中找回自我。
（刚才分明要死掉的...他居然挡下了？他真的确定是佣兵么？）
维斯吐了口被风带进嘴上的砂子，不慌不忙地蔑笑一声：
“很抱歉，在下就是像个小强一样，挣扎着怎么也不会死呢。”
诺瑟恩全然不恼，反而十分衬情地陪上笑：
“呵呵呵，也难怪你最初能从噬魂真主的这片「厄暗」中脱身，看来并非全然的幸运...好吧，我认可你了，作为佣兵，你确实有几分值得称道——是因为那身斗篷吧？”
他抬了抬下巴，目光颐指。
维斯身上正披着那身沙黄色的斗篷——
「归旅风尘」
——抢在对方抬手招出风暴的刹那，急急忙忙从魔术行囊里抽出来的，甚至只套了半个袖子，穿都没来得及穿上去，
勉强扯着肩头当雨衣顶在身上，死马当活马医地挡下这一击。
就眼下的状况看，确实给救到了。
物理防御怎么样没试过暂且不论，魔术防护这一块十分扎实。
之前拥有过的白装「归旅风尘」，本就是一件魔防护具，
现在小保底获得的这件金色的，性能提升也是应该的，要是还没点变化提升，维斯可就真要骂人了。
“出门在外，没点底牌倚仗，我怕是活不过序章。”
趁着对方还有心情废话，维斯赶紧把斗篷穿好，但口头气势上肯定是不能输给眼前这种家伙的。
“很好，很好。你已经比大多数那些个骑士要来得有意思了，好吧，蟑螂再升一格——蟋蟀怎么样？有几分值得人耍逗的价值。”
诺瑟恩也不急着踩死眼中的虫子，
“正好，借用你肩膀上的头颅来试试，我这新获得的「祝福」，究竟有着怎样程度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