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灵悬浮在半空，尾巴尖的幽火因为恼怒而微微窜高。
它没想到这个看似单纯好骗的小魔族，在核心利益问题上居然如此油盐不进，活像个精打细算的小市民。正当它搜肠刮肚，想着还能用什么宏伟愿景来引诱夏优子时，一个清晰的意念直接传入它的意识深处，正是来自对面公寓的夜代米拉。
“告诉她，如果她愿意真正回归魔族阵营，我们可以教她认知障碍魔法。能让她在人类社会中彻底隐藏魔族特征，无需再依赖那些副作用不明的抑制药丸。”
小夜灵眼睛一亮！对啊！这个诱惑够实在！它立刻昂起头，对裹在被子里装死的夏优子传达道：
“哼！小魔族，你别不识好歹！这样吧，如果你肯签订契约，真正为魔族效力，我们会赐予你一项梦寐以求的恩赐——认知障碍魔法！掌握了它，你就能像高等魔族一样，完美隐藏在人类之中，再也不用担心角尾巴会露出来，也不用吃那些难吃的药丸了！”
果然，听到这话，夏优子的被子蠕动了一下，一颗脑袋慢慢探了出来，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她最核心的烦恼和渴望，就是如何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而不被发现。
这个条件，简直直接命中了她的软肋。
但紧接着，巨大的疑虑涌上心头。她紧紧盯着小夜灵，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们……你们怎么会知道我想要这个？！”这种被完全看穿、仿佛时刻被监视的感觉，让她脊背发凉。
小夜灵心里咯噔一下，差点说漏嘴是米拉告诉它的。它赶紧稳住心神，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用意念传达出带着几分得意的情绪：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魔族自然有点窥探内心渴望的小手段。你灵魂深处对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的执念那么强烈，就像黑夜里的灯塔一样明显，我想忽略都难啊！有点特殊能力很正常的吧？”它试图将这种洞察归结为魔族的天赋，模糊掉具体的窥视者。
总不能说她们在你房间里按了魔法监控吧？
夏优子将信将疑，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释。她沉默下来，内心陷入了激烈的挣扎。
“认知障碍魔法”……这个诱惑太大了。这意味着真正的自由，意味着她可以彻底摆脱对研究所药物的依赖，意味着她可以更安心地走在阳光下，而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身份暴露。
但是，代价呢？
小夜灵适时地补充了条件，语气带着一丝冷酷：“当然，获得力量就要履行义务。签订契约后，你需要每周至少一次，主动去收割人类的绝望能量。这是魔族成长的食粮，也是你证明自己价值的方式。”
每周收割绝望能量……夏优子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要去伤害别人，要去制造痛苦和恐惧。可能是像暗夜蜜拉那样直接搞破坏，也可能是用更隐蔽的方式去折磨他人的心灵。无论哪种，都违背了她的本心。
她想起了庙会上那些因为魔族袭击而惊慌失措、哭喊奔逃的人们；想起了研究所里那段失去自由、被当作实验品的昏暗日子；更想起了转生后，虽然贫穷却偶尔能感受到的、来自源小云、神代真红、甚至眼前这个时而害羞时而主动的夜代米拉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她对人类世界确实有诸多不满，贫穷、孤独、学业压力……但她从未想过要通过伤害他人来获取力量或解决问题。她渴望的是融入，是安稳，是像普通人一样拥有平凡的幸福，而不是成为散播恐惧的灾厄。
而且……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感受着体内那点时灵时不灵、还动不动可能暴走的微弱魔力。就凭她这三脚猫的功夫，别说收割绝望能量了，万一碰上真正的魔法少女，比如那个英姿飒爽的红莲，怕不是一个照面就被净化成灰了。
风险太高，收益（那个魔法）虽诱人，但前提是她得有命去享受。
更重要的是身份认同的撕裂。如果她真的成了真正的魔族，双手沾满人类的绝望，那她该如何面对源小云？如何面对总是温柔照顾她的神代真红？
甚至……如何面对这个刚刚成为她邻居、似乎对她抱有善意的夜代米拉？她们会怎么看待一个双手沾满同胞痛苦的怪物？光是想象那种场景，她就觉得心脏一阵抽紧。
深思熟虑之后，夏优子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而平静。她看着小夜灵，清晰地回答道：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是拒绝。我不会为了自己的便利，去伤害别人，更别说夺取他们的希望和快乐。我现在这个样子……虽然麻烦了点，但也还能过得去。我就想以夏优子这个人类的身份，继续活下去。抱歉，让你们白跑一趟了。”
她的拒绝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小夜灵看着她，琥珀色的猫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恼怒，有不解，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它知道，再说什么也是徒劳了。
“哼！冥顽不灵！”小夜灵冷哼一声，它身下的空气再次扭曲，那个幽紫色的传送门缓缓打开，“不过，记住我的话。当你内心真正渴望力量，当你受够了人类的虚伪和弱小，等你有真正意愿想要成为一名魔族的时候……我，自然会再次出现。”
说完，它最后瞥了夏优子一眼，转身飞入了传送门。光芒收缩，消失，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夏优子一个人，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味。
小夜灵走了，但夏优子却彻底睡不着了。
“等你有真正意愿想要成为一名魔族的时候，我就会出现……”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这不仅仅是一次失败的引诱，更像是一个宣告——她已经被魔族盯上了。那个所谓的大统领知道了她的存在，并且派出了手下来接触她。她的平静生活，从这一刻起，可能真的要结束了。
未来会怎样？魔族会就此放弃吗？还是会用更激烈的手段逼迫她就范？研究所那边呢？佐藤优香会不会也发现了什么？天使姐姐把她扔到这个魔幻的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像小夜灵说的，她骨子里流着魔族的血，注定无法真正融入人类？
无数的问题像潮水般涌来，挤占了她所有的思绪。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团乱麻，越想理清就越混乱。
“唉……是不是天使姐姐当初给我数值加点的时候，光顾着点魅力和霉运了，把智力给忘了啊？”夏优子抱着脑袋，郁闷地在榻榻米上滚来滚去，“不然怎么老是遇到这种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时而担忧，时而自我吐槽，不知过了多久，精神的疲惫终于战胜了焦虑，她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浅眠。
直到——
“咚咚咚！”
一阵不急不缓但清晰的敲门声，像锤子一样敲醒了她混沌的梦境。
夏优子猛地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向窗外——天已经大亮了！她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抓过床头的翻盖手机一看时间！
“糟了！要迟到了！”
她的生物钟今天居然完全失灵了！肯定是昨晚被小夜灵那么一闹，加上后来胡思乱想，导致睡眠质量极差。
“稍等！马上就好！”夏优子一边朝着门口喊了一声，一边手忙脚乱地跳起来。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抓起校服就往身上套，头发胡乱用手扒拉了两下，连脸都只是用湿毛巾随便擦了一把。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并不是她预想中查水表的或者催缴费用的管理员，而是——
夜代米拉。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株沐浴在晨光中的含羞草。晨风轻轻拂过她淡紫色的发梢，带着一种宁静的气息。她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但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只是用那双被厚重刘海半遮着的紫色眼眸，温柔地看着有些狼狈的夏优子。
“米拉？怎么是你？”夏优子有些意外，同时因为自己的邋遢形象而感到一丝不好意思。
“优子……酱。”米拉的声音依旧细软，带着点刚睡醒般的糯意，“我看你一直没出门，有点担心……所以就过来看看。”
夏优子心里一暖，同时又更加愧疚了。“抱歉抱歉！我起来晚了！闹钟好像没响……呃，可能是我睡得太死了。”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们这样肯定要迟到了吧？你不该等我的，米拉，你先走就好了。”
米拉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让人安心的笑意：“没关系哦。迟到什么的……都是小事。我只是有点害怕你出事，所以……”她没有说下去，但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我没事啦，就是睡过头了，今天是例外。”夏优子看着米拉温柔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魔族带来的阴霾似乎都消散了一些，“真的很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都说不用道歉啦。”米拉的笑容加深了一些，“我是自愿等你的。”
“米拉真是个温柔的人呢。”夏优子由衷地感叹道，“就是平时有点害羞，要是能再开朗一点就更好了。”
米拉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但那笑容里似乎藏着些什么。
“好了，我们快点走吧！虽然你说没关系，但迟到总归不好！”夏优子说着，就要小跑起来。
“等等，优子。”米拉却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臂，“不用那么着急。这个时间点，电车应该已经发车了。就算我们跑过去，也要在站台等下一班。慢慢走就好了，来得及的。”
这其实是米拉一个小小的谎言。如果她们全力奔跑，还是有一线希望能赶上即将进站的那班电车。但她内心深处，非常渴望能拥有这段和优子单独并肩行走的时光，哪怕只有十几分钟。没有源小云那个碍事的机器人，没有班上其他同学，只有她们两个人。这种独处的机会，对她来说弥足珍贵。
夏优子闻言，想了想，觉得米拉说得有道理。而且看米拉一副气定神闲、准备散步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再风风火火的了。心想：反正有人陪着一起迟到，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破罐子破摔吧！
“好吧，那我们就慢慢走。”夏优子听话地放慢了脚步。
两人并肩走在清晨的街道上。夏优子为了缓解安静走路带来的些许尴尬，习惯性地掏出了翻盖手机。果然，在早上某个时间点，源小云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源小云：优子，今天我和博士要外出处理一些事情，向你请假一天。具体事项涉及博士的隐私，不便透露。请放心，我很安全。】
夏优子回复道：【好的，注意安全。】
几乎是秒回：【谢谢关心，你也是。】
收起手机，夏优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上学路上，只有她和夜代米拉两个人。这还是第一次和米拉单独组合呢。该聊点什么好？她偷偷侧过头，打量身边的米拉。
米拉走路的姿势很平稳，校服穿得一丝不苟。夏优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过米拉胸前那与她内向性格似乎不太相符的、相当有料的起伏，然后又移到她被厚重刘海几乎完全遮盖住的眉眼上。
为了打破沉默，夏优子找了个话题开口：“米拉，你的刘海……好深哦。”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好奇，而非冒犯。
米拉闻言，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前的刘海，脸上掠过一丝羞涩：“是、是吗……”
“嗯。”夏优子点点头，试图让话题轻松些，“我觉得，如果把刘海打开的话，米拉一定会非常可爱，很受欢迎的吧？”
“不行的！不行！”米拉的反应却有些激烈，连忙摇头摆手，脸上泛起红晕。
夏优子有些不解：“诶？是不想变得受欢迎吗？”
“也、也不是那个原因啦……”米拉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夏优子看她这副样子，心里估摸着可能有什么其他原因，比如额头有疤？或者就是单纯的不习惯？她好奇心起，但又害怕触及到米拉的什么禁区，于是赶紧转换了夸赞的方向，试图弥补刚才可能带来的尴尬：
“其实米拉的眼睛也很好看哦！虽然被刘海挡着看不太清，但偶尔能看到一点，就像……就像天空中的星座里最亮的那颗星星一样！”
她说完，期待地看向米拉，却发现米拉的脸更红了，几乎要埋到胸口去，只是默默地走着路，没有回应她的夸奖。
夏优子挠了挠头，心里疑惑：难道米拉是不喜欢别人夸奖她的那种类型？是因为平时受到的夸奖太多了，所以对此已经感到麻木甚至反感了吗？
她不知道的是，走在她身边的夜代米拉，此刻内心正被一种混合着甜蜜、羞涩和独占欲的复杂情绪填满。优子酱在看她，在夸她……这种只有两个人的清晨时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