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夜代米拉并肩走在清晨略显空旷的街道上,夏优子心里那种微妙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米拉很安静,大部分时间只是默默走着,偶尔会因为夏优子随口的一句话而脸红或轻轻点头。

夏优子把她当作自己在人类社会中结交的、为数不多的真正朋友之一,这种有人陪伴上学的感觉,确实冲淡了她身为魔族潜伏者的孤独感。

然而,朋友归朋友,秘密终究是秘密。夏优子很清楚,横亘在她和米拉,乃至和所有同学之间的,是那道不可逾越的身份鸿沟。她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想象:

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小心在米拉面前露出了犄角或者桃心尾巴,米拉那张总是带着羞涩和温柔的脸蛋上,会露出怎样惊骇欲绝的表情?是尖叫?是恐惧地后退?还是直接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

“噗……”想到这里,夏优子差点笑出声,赶紧用手捂住嘴。这种场景光是脑补一下就觉得很“精彩”呢!不过,她随即摇了摇头,把这种危险的想象甩出脑海。

“不可能不可能,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只要她小心谨慎,继续扮演好夏优子这个普通人类女高中生的角色,这样的悲剧或者喜剧?就不会上演。她就是夏优子,一个有点穷、学习不太好、但正在努力交朋友的女孩子。这样就好。

登上明显已经过了早高峰、乘客稀稀拉拉的电车,夏优子甚至有点享受起这种“迟到”的悠闲。和米拉并排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她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啧啧,我这样算不算是半个现充了?”她美滋滋地想,“虽然没钱没势,还是半个魔族卧底,但每天上学放学都有这么可爱的美少女相伴左右哎!源小云是机器人美少女,米拉是害羞系美少女,班长神代真红是阳光系美少女……哇,这么一想,我夏优子的人缘好像还不错嘛!”她几乎要陶醉在自己编织的自己是全野美女的错觉里了。

然而,这种飘飘然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身为魔族,她对视线尤其敏感。就在电车轻微摇晃着驶向下一站时,一股明确无误的、带着探究意味的视线,从侧后方牢牢地钉在了她的背上。

不是米拉那种温和的、偶尔偷偷瞥一眼的目光,而是一种更直接、更不加掩饰的打量。

夏优子脸上的傻笑瞬间收敛,眉头微蹙。她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先微微偏头,用眼角的余光向感应到的方向扫去。凭借魔族出色的动态视力和感知,她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像——一个身材娇小的身影,白色的头发,穿着和她们一样的水秀女子高中校服。

是谁?为什么盯着我看?是发现了什么吗?那里的人?还是……其他什么势力?

种种猜测瞬间掠过心头。夏优子决定不再被动等待。她猛地回过头,目光锐利地直射向视线的来源!

果然,在她斜后方隔着几排座位的位置,坐着一位短发白毛的小女孩。她的确穿着水秀的校服,但身材非常娇小,看起来更像是国中生甚至小学生。

被夏优子这么突然而直接地回望,小女孩似乎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迅速偏移了视线,假装看向窗外,动作略显仓促。

“怎么了?优子?”身旁的米拉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轻声询问道,语气带着关切。

夏优子不想让米拉担心,也不想打草惊蛇,于是故作轻松地回过头,对米拉笑了笑:“没事,我就是感慨一下,看来迟到的不止我们两个嘛。”说着,她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那个白毛小女孩的方向。

米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注意到了那个与众不同的娇小身影。

夏优子压低声音,带着点调侃的语气对米拉说:“虽然这样说可能有点不礼貌……但你看她,是不是感觉像一只误入了高中部的国中生?真的好娇小哦。”

车厢里本就安静,只有铁轨摩擦的单调声响和偶尔的广播,夏优子即使压低了声音,在这封闭空间里也显得颇为清晰。

那白毛小女孩显然听到了这句评价,虽然依旧看着窗外,但夏优子敏锐地捕捉到她几不可闻地“啧”了一声,小巧的鼻梁似乎都皱了一下,显得十分不爽。

夏优子心里暗笑:哼,让你刚才偷偷盯着我看!我这魔族五感可不是摆设!她倒也不是存心要说别人坏话,纯粹是出于一种“你先视奸我,就别怪我吐槽你”的报复心理。

于是,夏优子索性不再掩饰,大大方方地转过头,继续打量着那个白毛女孩。女孩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身体微微扭动了一下,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回头。

夏优子越看越觉得眼熟。这头显眼的白发,这娇小的体型……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不是一般的见过,是那种有过接触的印象。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浮现,与眼前的女孩逐渐重合。夏优子眼睛一亮,忽然站起身,几步走到那女孩面前,弯下腰,把脸凑近到几乎要贴上去的距离,仔细端详。

“哇啊!你、你干嘛?!你这笨蛋!”白毛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贴脸杀”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向后缩去,后背紧紧贴在座椅靠背上,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脱口而出地喊道。

夏优子直起身子,双手抱胸,脸上露出一个“我已经看穿你了”的得意笑容:“呵,还装呢?演技不错嘛。”

白毛女孩一脸莫名其妙,带着怒气反问:“装什么装啊?!你谁啊,突然凑这么近,很吓人的好不好!”

夏优子不理会她的抗议,自顾自地分析起来:“你是无名一?还是无名二啊?”她想起了服部泷那个忍者家族里的那对姐妹,“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还跟我装陌生人。”

白毛女孩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但没有立刻承认。

夏优子摸着下巴,继续打量着她的发型:“不对不对……无名二的头发很长,是可以扎双马尾的,你不是。无名一的头发倒是差不多这个长度,但好像也没这么短……喂,无名一,你最近是去理发了吗?剪这么短?”

她再次把脸凑近,想看得更清楚些。

“走开啦!”白毛女孩终于受不了了,伸手一把将夏优子靠近的脑袋推开,脸上带着被识破的懊恼和几分无奈,没好气地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无名三?”

“无名三?”夏优子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震惊地重复道,“什么?!你居然是无名三?!话说……我们有见过面吗?”她对这个称呼完全没有印象。

自称无名三的女孩叹了口气,似乎对夏优子的迟钝感到无语:“你是一姐姐和二姐姐的朋友吗?我最近不在面馆那边帮忙,你当然没见过我。”

“哦哦!原来如此!”夏优子恍然大悟,随即又兴奋起来,“你们三胞胎长得真是一模一样唉!除了发型和穿的衣服有点区别,根本认不出谁是谁嘛!”她发自内心地感慨道,觉得这家族基因真强大。

无名三对她这句话显然很不以为然,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语气更不客气了:“明明很好辨认的好吧?只能说你眼睛瞎。”

夏优子努力回想了一下和无名一、无名二有限的几次照面,除了发型,以及气质上可能有点细微差别,在她看来确实很难瞬间分辨。不过她也理解,可能对于朝夕相处的人来说,一眼就能认出来吧。

“话说回来,”无名三把话题拉回正轨,用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夏优子,“你谁啊?为什么要自顾自地跑来搭话?还一副跟我们很熟的样子。”

夏优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露出一个灿烂(在无名三看来可能有点傻气)的笑容:“我?我叫夏优子,你好啊,无名三同学!我们还真是有缘啊,居然还是同一个学校的。”她试图表达友善。

然而,当“夏优子”这个名字说出口的瞬间,无名三的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她那双原本只是带着点不耐烦的眸子,瞬间锐利了起来,上下打量夏优子的目光也变得更加直接,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排斥?

“原来……你就是夏优子啊。”无名三的语气彻底冷了下来,之前的些许互动感消失无踪。

夏优子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情绪转变,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我得罪过她吗?还是因为服部泷的关系?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对啊,我就是夏优子。怎么了?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电车到站的广播响起,车门滑开。

无名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迅速提起放在旁边的书包,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车门走去。在迈出车门之前,她脚步顿了顿,侧过头,用只有夏优子能听清的音量,冷淡地抛下两个字:

“没怎么。”

说完,她便汇入了站台上稀疏的人流,那娇小的白色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夏优子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车门方向,心里充满了问号。这个无名三……态度也太奇怪了吧?好像对我有意见?我什么时候惹到她了?还是说……服部家对我这个接近他们成员的可疑人物有什么统一的看法?

她挠了挠头,感觉人际关系真是比隐藏魔族身份还要复杂的事情。

“优子?”米拉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眼中带着询问和一丝担忧,“该下车了,我们……真的要迟到了。”

夏优子回过神来,看着米拉关切的眼神,暂时把对无名三的疑惑抛到脑后。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她夏优子行得正坐得直,大概?!

“嗯!走吧米拉!”她重新打起精神,拉起米拉的手,“迟到就迟到!反正有你这个大美女陪我,我不亏!”

米拉的脸颊又泛起了熟悉的红晕,但这次,她没有挣脱,只是任由夏优子拉着,一起走下了电车,朝着注定要迟到的学校走去。而关于无名三的那点小插曲,就像电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暂时被夏优子搁置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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