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优子瞪着那只在她榻榻米上悠然舔着爪子，仿佛在自己家一样自在的小黑猫，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
“喵~喵~”
小黑猫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像小锤子一样敲打着夏优子本就因缺觉而脆弱的神经。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一跳一跳地疼。
“够了！”夏优子低吼一声，再也忍无可忍。她一个箭步冲上前，也顾不上这猫干不干净、有没有跳蚤了，伸手就朝小黑猫的后脖颈抓去，打算像扔垃圾一样立刻把它拎下楼，扔出这栋公寓楼，让它自生自灭去。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团黑色绒毛的瞬间——
“把我放下来，小魔族！”
一个清晰、带着明显恼怒情绪的、细细的嗓音，突兀地直接在她脑海中炸响！
夏优子的动作猛地僵住，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空荡荡的房间，除了她自己和这只猫，再无活物。窗户紧闭，门外也没有任何动静。
幻听？因为太困产生幻觉了？夏优子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诡异的感觉，睡眠不足确实会导致精神恍惚。她定了定神，再次伸手去抓猫。
可这一次，她的手指刚碰到猫毛，一阵尖锐的刺痛便从指尖传来，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啊！”夏优子痛呼一声，条件反射地猛地缩手，顺势将那只小黑猫甩了出去。
小黑猫在空中灵巧地翻了个身，“噗通”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掉进了墙角那个装沃柑的空纸箱里，还颠了两下。
夏优子惊魂未定地看向自己的手指，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只见指腹上只有一个浅浅的红点，连血都没出，但那瞬间的痛感却异常真实。她气得对着纸箱方向骂道：“该死的小野猫！居然敢咬我！”
她对这种来路不明的野生小动物本就没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有点心理阴影。这要追溯到她还是个小乞丐，在街头艰难求生的时期。有一次，她饿得头晕眼花，不小心闯进了一只体型硕大、毛色橘黄的流浪猫的地盘。
那只橘猫当时正趴在一个破纸箱上晒太阳，圆滚滚的脑袋，看起来憨态可掬。夏优子当时年纪小，又孤独，看到毛茸茸的小动物，心里升起一丝难得的柔软，想着摸摸头应该没关系吧？
结果她的手刚伸过去，那只看似慵懒的橘猫瞬间炸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爪子拍在她的手背上，留下几道火辣辣的红痕，紧接着就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哈！哈！”的威胁声。更可怕的是，随着它的叫声，从周围的垃圾桶后、破棚屋角落、甚至房顶上，一下子钻出了十几只花色各异的野猫，全都眼神不善地盯着她，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一步步围拢过来。
夏优子当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那条巷子，身后还跟着一串猫的“哈气”声。
从那以后，她对这种成群结队、眼神凶悍的流浪猫就有了心理阴影，总觉得它们下一秒就会扑上来群殴自己。
回忆结束，夏优子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已经消失的爪痕，怒气更盛。她决定不再客气，一定要把这个危险分子驱逐出境！她气势汹汹地走向那个沃柑纸箱，准备连猫带箱一起扔出去。
可就在她距离纸箱还有一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纸箱上方，空气突然开始扭曲，一丝丝幽紫色的光芒凭空浮现，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交织、勾勒。眨眼之间，一个约莫脸盆大小、结构繁复而诡异的幽紫色六芒星魔法阵，在离地半米的空中旋转着凝聚成形，散发出微弱却不容忽视的魔力波动。
夏优子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大脑一片空白。
阵光闪烁，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光芒散去，原本趴在纸箱里的小黑猫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悬浮在魔法阵原本位置的一个……奇异生物。
它大约有夏优子的小臂长短，通体覆盖着漆黑如墨、光滑如缎的短毛。外形大致保持着猫科动物的轮廓，但更加纤细灵动。额心处，一枚幽紫色的复杂符文正散发着微光。脊背两侧，是一对小巧但脉络清晰的蝙蝠状肉翅，此刻正微微扇动着，维持着它的悬浮状态。最奇特的是它的尾巴，细长而灵活，尾尖竟然燃烧着一小簇永不熄灭的幽紫色火焰，在空中划出淡淡的流光。
小夜灵用它那对琥珀色的、充满智慧（以及此刻满是恼怒）光芒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瞪着夏优子，细细的嗓音再次直接响彻在夏优子的脑海，带着十足的倨傲：
“看什么看！小魔族！”
夏优子彻底石化了。她眨了眨眼，又用力揉了揉，甚至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不是梦！
眼前这个会飞、会说话、尾巴着火的小怪物是什么东西？！也没有人告诉我这个世界还有这种家伙啊！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夏优子的CPU有点过载。在极度的震惊和混乱之下，她的大脑选择了一种最直接、也最鸵鸟的方式来应对——逃避现实。
她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默默地、一步一步地后退，退回到自己的地铺旁边。然后，动作僵硬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拉过被子盖过头顶，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睡觉，一定是太困了出现幻觉了。睡一觉就好了。只要我睡着，这些怪东西就会消失……夏优子在心里疯狂默念。
悬浮在半空的小夜灵看着夏优子这一系列操作，差点气得从空中掉下来。它扑扇着小翅膀，“嗖”地一下飞到夏优子被子上面，用爪子隔着被子使劲拍打夏优子的脑袋，当然，没伸指甲。
“喂！给我起来！小魔族！别给我装死！”
夏优子被拍得没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掀开被子，露出半张脸，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小夜灵。她深吸一口气，用带着十二分愧疚和认命般的语气飞快地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不养你！也不是故意把你扔出去的！是我错了！我不该虐待小动物！你原谅我吧！我明天就去给你买猫粮！买最贵的那种！求求你放过我，别再缠着我了，让我睡觉好不好？”
她一口气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小夜灵，以为这只成了精的猫是来报复她之前的抛弃之仇。
小夜灵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和“猫粮贿赂”搞得一愣，猫脸上露出一丝极其人性化的错愕表情。但它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个机会！它立刻顺着夏优子的话，摆出一副高傲又受伤的姿态，意念传讯变得委屈巴巴：
“哼！现在知道错了？当初把我扔出窗外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猫咪，在寒冷的夜里有多害怕？我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创伤！你以为一点猫粮就能弥补吗？”
夏优子看着它那燃烧的尾巴和悬浮的翅膀，心里吐槽：你这样子跟弱小可怜又无助有半毛钱关系吗？但嘴上还是服软：“那……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小夜灵心中暗喜，感觉计划通了一半。它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庄重而充满诱惑力的语气说道：
“看在你诚心悔过的份上……如果你把这张契约签订了，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之前的无礼行为。”
说着，它抬起一只前爪，爪尖幽光一闪，一张看起来十分古老、边缘甚至有些破损的暗黄色羊皮纸凭空出现，悬浮在夏优子面前。羊皮纸上用一种扭曲、诡异，完全不属于夏优子认知中任何语系的文字，书写着密密麻麻的条款，纸张本身还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和魔力气息。
夏优子看着这张充满坑人气息的契约书，心里那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高度的警惕。果然！这家伙就是来坑蒙拐骗的！什么原谅不原谅，都是借口！她夏优子虽然穷，虽然傻白甜了点，但好歹也是经历过社会毒打的，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能随便签吗？
她强压下吐槽的欲望，故作平静地问道：“契约？什么内容？你先说说看。”
小夜灵挺起小小的胸膛，用仿佛在宣读神圣旨意般的语气说道：
“内容很简单！宣誓效忠，成为魔族真正的一员，将你的灵魂与力量奉献给伟大的魔族事业，为了称霸人界、散播绝望与恐惧的伟大目标而奋斗！”
夏优子听完，沉默了三秒钟。然后，她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激动或恐惧，反而是一种非常现实的、带着探究的表情，问出了两个让小夜灵差点当场宕机的问题：
“有工资拿吗？”
“……啊？”小夜灵翅膀都忘了扇动，往下坠了半米才赶紧稳住。
“就是，月薪多少？或者时薪？有绩效奖金吗？”夏优子补充道，眼神非常认真。
小夜灵的CPU开始过载：“工……工资？我们魔族为伟大的理想而战，谈什么工资？！”
“哦，没有工资。”夏优子点点头，继续问，“那有什么特殊福利吗？比如婚姻包分配魅魔大姐姐？包吃包住？年终奖？带薪年假？节假日三倍魔力补贴？”
小夜灵：“福……福利？？？”它感觉自己的逻辑核心快要烧坏了。称霸世界这么崇高的事业，为什么要跟人类打工仔的待遇扯上关系？！
夏优子看着它那一脸懵逼的样子，面无表情地总结陈词：“什么都没有。没有工资，连最基本的福利保障也没有。你就想靠一张空头支票，让我签卖身契，给你们白打工啊？我拒绝。”
小夜灵急了，赶紧切换话术，试图用远景忽悠：“你、你目光太短浅了！等我们魔族称霸人间之后，你将拥有无尽的权力！数不尽的财富！整个世界的资源都任你取用！那点工资算什么？！”
夏优子歪着头，用一种天真又气死人的语气反问：“哦？那请问，你们什么时候才能称霸人间呢？有没有一个具体的时间表？比如三年计划？五年规划？还是十年远景目标？我总得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享受到这些无尽的权力和财富吧？万一要等几百年，我不是亏大了？”
小夜灵被问得哑口无言，下意识地思考起来：“这个……这要等大统领的宏伟战略部署……呃！”它猛地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刹住车，“我不能说！这是最高机密！”
夏优子两手一摊，做出了最终判决：“你看，连个准信都没有。承诺的未来收益不确定，周期可能无限长，还没有任何当期回报和保障。这种明显亏本的契约，傻子才会签呢。不签，坚决不签。”
说完，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拉起被子，再次把自己裹紧，嘴里嘟囔着：“困死了……别再吵我了……”
小夜灵悬浮在半空，看着那个油盐不进、用经济学思维破解了它恶魔契约的小魔族，气得尾巴尖的火焰都旺盛了几分，却一时之间无计可施。它第一次发现，引诱一个魔族入伙，竟然比对付魔法少女还要难！
而在对面公寓，透过梳妆镜魔法窥视着这一切的夜代米拉，看着小夜灵吃瘪的样子，忍不住扶住了额头，长长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夏优子……还真是……”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