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的终端屏幕上,并排显示着克洛伊两次的身体扫描数据对比图,代表能量导管和关节结构的影像旁,密密麻麻标注着红色的数值和箭头。
正如他刚才急切展示给洛肯看的那样,那些本应清晰可见的磨损和裂痕,在最新的扫描结果中消失了,并非简单的修复,而是如同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彻底“更新”过,焕然一新。
这绝非弗洛希的仿生皮肤材料所能解释,也超出了任何已知的机器人自我修复逻辑。
他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在通讯列表中找到了那个加密级别最高的联络人标识。略作迟疑,还是点开了通讯请求,选择了异步视频信息模式。
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他能定夺的范畴,他需要汇报,但不确定自己此刻的状态能否应付实时对话中帕莱那锐利的审视。
通讯连接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屏幕先是一片漆黑,随后缓缓呈现出帕莱办公室那标志性的、没有任何窗户的简朴背景。
帕莱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央,他今天穿着简单的深色便服,淡金色的头发有些随意地拢在耳后,看上去更显年少。
“纽特主管。”
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清晰而平稳,带着他特有的、介于少年与掌权者之间的语调,“我希望这份报告值得你在这个时间打扰,麦特罗尼亚的夜空,想必依旧璀璨。”
“帕莱先生。”纽特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更专业,“很抱歉在深夜向您汇报,但关于克洛伊,我发现了一些……新的…额……无法解释的情况。”
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将两份对比扫描图像传输过去,并开始进行标注和讲解。
“这是她一周前,以及三十分钟前的全身扫描数据对比。请注意标记为红色的区域,能量导管网络,以及部分承重关节。”
纽特用激光笔在虚拟屏幕上圈点,“可以看到,之前记录在案的所有微观磨损和因能量过载导致的隐性裂痕,已完全消失,修复程度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百。这不是常规的机械磨损与更换,更像是……某种意义上的‘再生’。”
帕莱静静地听着,手指交叉置于下颌前,目光专注地停留在数据传输区,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更关键的是,根据观察和她本人的反馈,她对此过程并无明确意识,这并非主动触发的修复程序,更像是一种被动的、持续进行的……优化或者说,弥补。其技术层级,远远超出了我们现有的认知,甚至与奥涅罗的遗产也有所不同。”
他调出了另一组数据流,那是克洛伊核心能量的实时波动记录,紫色的光谱曲线呈现出一种异常稳定的、近乎完美的正弦波。
“此外,她的核心能量输出频率在过去四十八小时内,稳定度提升了百分之七点三,波动范围缩小至前所未有的区间。这种稳定性……不像是一台机器,更像某种恒定的……‘生命体征’。”
说到这里,纽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语,他抬起头,看向屏幕中的帕莱,语气变得凝重:
“帕莱先生,我猜测,克洛伊可能不仅仅是一个拥有高度拟人化AI的机器人,她的存在本身,其运作机制,已经触及了我们知识范围的边界,因此有理由怀疑,杰森特博士的研究并非简单的继承奥涅罗的理论,而是取得了某种……突破性的,我们无法理解的进展。她体内蕴含的秘密,可能比我们最初预估的还要深远,也潜在着更大的未知风险。”
他将所有数据和结论打包,附上一份简短的文字分析,一同发送了过去。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数据流在屏幕上无声滚动,帕莱的目光扫过最终呈现的总结报告,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情绪波动,几秒后,他抬起眼,再次看向纽特。
“分析得很详尽,辛苦了,纽特主管”帕莱的语调依然平稳,“不过风险与机遇向来并存,当初选择收留她与另一个干员,我仍不觉得是一个错误,继续观察,记录所有异常数据点,但暂时不要采取任何干预措施。弗洛希那边,让他专注于他擅长的领域就好,不必过度深入。”
“明白。”
纽特点点头,稍微放松了紧绷的肩膀。他端起旁边早已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帕莱的指示在他的预料之中,伽德勒的风格向来是在掌控中观察,而非贸然打破平衡,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尽量避免节外生枝。
然而,就在他准备结束通讯时,帕莱的影像却罕见地没有立刻消失,全息投影中的少年CEO沉默了几秒,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直视着纽特,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
“纽特,”帕莱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许多,“我派遣的那位特殊干员,还没有抵达麦特罗尼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