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站在门口，拽了拽身上的黑色T恤——这是她特意翻出来的旧衣服，上面印着乐队的logo，洗得有些发白。她看了看表，离演出开始还有十分钟，心里有点莫名的烦躁，像有只小猫在用爪子挠。
“磨叽什么呢？”赵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痞气的不耐烦。她今天没穿皮夹克，换了件宽松的灰色连帽衫，绿色的头发扎成一个小揪，少了几分戾气，多了点少年气。
林檎转过身，看到赵妍身后跟着的两个人，愣了一下。
温阮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件米色的针织开衫，和周围的朋克氛围格格不入，却像一朵误入荒原的铃兰，格外显眼。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相机，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眼睛亮晶晶的。
苏清越则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她没戴眼镜，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却更显得下颌线利落，气质清冷又带着点说不出的慵懒。
“你们怎么……”林檎的话卡在喉咙里。她其实没指望苏清越真的会来——毕竟这种吵闹的场合，和她“好学生”的形象实在太不符。
“苏会长说她对这种演出有点好奇。”温阮笑着解释，举起相机对着林檎，“林檎今天很不一样呢，我可以拍一张吗？”
“拍什么拍！”林檎立刻捂住脸，耳朵却红了，“赶紧进去，别耽误了！”
赵妍嗤笑一声，率先往里面走：“真是个胆小鬼。”
livehouse里已经挤满了人，震耳欲聋的音乐敲打着耳膜，彩色的灯光在人群中晃来晃去，烟味、汗味、酒精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粗粝而鲜活的气息。
林檎熟门熟路地拉着三人往前面挤，动作灵活得像条鱼。赵妍紧随其后，时不时伸手挡开撞到林檎的人；温阮被挤得有点踉跄，苏清越伸手扶了她一把，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跟在后面。
终于挤到前排，离舞台只有几步远。主唱顶着粉色的爆炸头，抱着吉他嘶吼，台下的观众跟着节奏甩头、跳跃，整个场地像一口沸腾的锅。
林檎站在最前面，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点头，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平日里的尖锐和嘲讽都被淹没在喧嚣里，只剩下纯粹的兴奋和投入。
一首快节奏的歌结束，主唱喘着气喝水，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林檎跟着欢呼，嗓子都喊哑了，转头想跟他们分享这份激动，却看到——
赵妍皱着眉揉耳朵，显然不太习惯这么吵的环境，却还是牢牢站在她身侧，像个保镖；温阮被震得有点懵，却努力跟着节奏拍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苏清越靠在后面的栏杆上，墨镜滑到了鼻尖，露出那双平静的眼睛，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林檎的心跳莫名慢了半拍。周围的音乐依旧嘈杂，灯光依旧晃眼，可她的注意力却像被磁石吸住，落在那三个人身上。
她忽然觉得，比现场音乐更让人觉得滚烫的，是身边这三个明明不属于这里，却愿意陪她挤在人堆里的“杂鱼”。
中场休息时，主唱说要唱一首慢歌。温柔的旋律流淌出来，像月光淌过湖面。主唱的声音褪去了嘶吼，变得低沉而温柔，唱着关于孤独、关于拥抱、关于“即使是刺猬也渴望被抚摸”的歌词。
林檎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歌词像针一样，轻轻刺中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想起福利院的夜晚，想起被嘲笑时的愤怒，想起在旧教室里感受到的暖意，眼眶突然有点热。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是温阮。她没说话，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林檎的手背，像在无声地安慰。
林檎转过头，看到温阮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明亮，像盛着星光。她没抽回手，任由那股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赵妍不知什么时候递过来一瓶水，瓶口碰了碰她的胳膊。林檎接过来，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里的滚烫。
“很难听。”赵妍的声音在音乐声中显得有点模糊，语气却软了很多，“不过……比我想象中好点。”
林檎忍不住笑了，推了她一把：“不懂欣赏的杂鱼。”
赵妍也笑了，没反驳。
演出结束时，外面已经黑了。四人走出livehouse，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驱散了场内的燥热。
“刚才那首慢歌很好听。”温阮轻轻说，手里的相机里存了好多照片，有舞台的光影，有林檎兴奋的侧脸，还有苏清越扶着她的瞬间。
“一般般。”林檎嘴硬，心里却默默认同。
“我买了点喝的。”苏清越从旁边的便利店走出来，手里拿着四杯热饮，分给她们，“暖暖身子。”
林檎接过自己那杯，是热可可，甜腻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了五脏六腑。她看着苏清越，突然发现她没戴墨镜，眼睛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晰，里面好像藏着很多话，却又什么都没说。
“喂，杂鱼会长。”林檎故意撞了撞她的胳膊，“你不是说这种地方吵闹吗？怎么看你好像挺喜欢的。”
苏清越看着她，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还行。”顿了顿，又补充道，“看你看得很投入。”
林檎的脸颊瞬间有点热，别过脸看向别处：“谁、谁让你看我了！”
赵妍和温阮在旁边看着，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回去的路上，四人并肩走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又慢慢重叠在一起。没人再提演出的事，却有一种微妙的默契在空气中流动。
林檎走在中间，左手边是温阮带着薰衣草香的手，右手边能碰到赵妍的胳膊，身后是苏清越平稳的脚步声。她忽然觉得，这条路要是能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快到福利院门口时，林檎停下脚步：“我到了。”
“进去吧，早点休息。”温阮温柔地说。
赵妍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给她：“明天考试加油，别又考个倒数，丢我的人。”
林檎接过糖，捏在手里，没说话。
苏清越看着她，语气平淡却认真：“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林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三个人。路灯的光落在她们脸上，温柔得像一层滤镜。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闷闷地说了句“知道了”，转身跑进了福利院的大门。
她没回头，却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像温暖的星光，照亮了她回家的路。
回到房间，林檎坐在窗边，看着手里的热可可杯子，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糖。窗外的月光很亮，把房间照得像蒙了一层纱。
她想起演出时温阮握住她的手，赵妍递过来的水，苏清越看着她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得一塌糊涂。
也许，她不是野草。
也许，她也可以有自己的阳光和雨露。
她拿出手机，翻到苏清越的微信，犹豫了很久，敲了一行字：“今天……谢了，杂鱼会长。”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她的心跳得飞快，像揣了只兔子。
很快，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清越的回复，只有两个字：“晚安。”
林檎看着那两个字，忍不住笑了起来，把手机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秘密。
窗外的月光，好像更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