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空气中弥漫着辞旧迎新的喜悦。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元旦的欢欣,为崭新的年岁欢呼喝彩。

在这片欢腾中,南城一中的校园却格外宁静。与其他学校不同,这里的教学楼已听不见朗朗书声,操场上也不见追逐嬉戏的身影。当其他高中的学子还在为元旦假期欢呼雀跃时,南城一中的学生们已经踏上了寒假的旅程。

这所坐落在城市南隅的学校,或许不是升学率最拔尖的,也不是设施最先进的,但在无数学生心中,它有着无可替代的位置。它的特别,不在于响亮的名声,而在于那份独特的育人智慧——懂得在恰当的时候放手,让学生去感受生活的节奏,去体验时光的流转。

当其他学校还在争分夺秒地追赶课业进度时,南城一中选择了另一种节奏:它让学生比旁人更早地拥抱这个冬天,给予他们充裕的时间去陪伴家人,去沉淀思考,去发现课堂之外的广阔世界。这份“提前的礼物”,远比多上几天课来得珍贵。

张知夏在那扇熟悉的古典式门前已站了许久。

这里曾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如今却像一个需要鼓起勇气才能踏入的异乡。今天本是个特别的日子——他早已和阿树约好,要去市中心那人潮涌动的地方,在漫天弥漫的浪漫气息里,说出那句藏在心底许久的话。

可此刻,他站在家门前,手心的薄汗却与那份期待无关。钥匙转动,门开的那一刻,时光仿佛骤然回溯。母亲就站在玄关的灯光下,像是早已在等待。

“妈,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有些发干。简单的问候里,藏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千钧重量。面前的女人,是他的母亲,血脉相连,至亲至近。可今天,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完整的、真实的“他”——是以男人的身份,来见自己的母亲。

更沉重的是,这个真相,母亲却早已察觉。

无论是他与阿树之间那些藏不住的眼神,可张知夏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懂她到底是如何发现的,可据老姐所说,早在很久之前甚至可能他们还没有去寻找那个护身符的秘密时便早已知晓。

空气仿佛凝滞。这句“好久不见”之后,是尚未言明的、关于爱与真实的全部对白,因为他不用再像以前藏着,可以好好的对老妈爱意。

门内静了一瞬。

随即,许知徽脸上那点刻意维持的严肃如同春冰化开,漾出一点带着暖意的狡黠。“本来还想多逗你一会儿的,怎么这么快就露馅了?”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被打乱计划的无奈,更多的却是了然。

张知夏悬着的心并未完全落下,反而被更大的困惑攫住。他,或者说此刻占据着这具男性身躯的灵魂,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您……您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关于我们……身体互换这件事。

许知徽没有立刻回答。她走上前,如同过往无数个寻常日子一样,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想替他理一理额前或许并不存在的乱发。可手伸到一半,却在空中微微一顿,那双看惯世事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怜惜,有感慨,最终都沉淀为一种深邃的温柔。她轻轻将手落在他的臂膀上,拍了拍。

“知夏,”她唤道,声音清淡如窗外微风,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陪在你身边的时间或许不算多,但你要明白,我是你的妈妈。这世上,有一种任何逻辑都无法解释的东西,叫做‘母亲的直觉’。”她微微一笑,“它不需要证据,只源于血脉深处的共鸣。”

“真……真的吗?”他追问,声音里带着希冀,仿佛想抓住这根充满温情的稻草。

许知徽看着他眼中重新亮起的光,不禁莞尔,决定不再绕圈子。“好吧,说实话,”她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带着点“招供”的意味,“有这种模糊的感觉是一回事,但最终把确切真相放到我面前的,还是你姐姐……她看你俩实在折腾得太辛苦,忍不住跑来跟我全盘坦白了。”

一阵沉默。

张知夏脸上那点感动瞬间凝固,随即化为哭笑不得的懊恼。所有酝酿中的复杂情绪,都在这一刻被这句大实话轻轻戳破。他几乎是带着点哀怨地喊了出来:“……妈!你把我刚才的眼泪和感动还给我!”

空气中那点残存的紧张与试探,终于在这带着亲昵的抱怨声中,烟消云散。

许知徽朝里间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陆望舒在里头收拾呢,应该快出来了。”她随即蹙起眉头,那皱纹里镌刻着真切的忧虑,“你们这种情况……究竟还能换回来吗?

“老实说,很难。”张知夏轻轻摇头,语气平静得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虽然还存在理论上的可能。”他将身体互换那日的离奇经过,以及后续的种种尝试,都对母亲和盘托出。

许知徽静静地听着,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描摹,仿佛要透过这熟悉的皮囊,触摸其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灵魂。末了,她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感慨:“这样吗……不过,最让我感到意外的,倒是知夏你,在这种境遇下,竟成了更乐观的那一个。”

“大概是因为,我确实有些乐在其中吧。”张知夏的嘴角牵起一抹无奈却又真实的浅笑,“相比之下,阿树直到最近这几个月,才算是真正开始接受这个现实。那个导致这一切的护身符,现在保存在我家里。如果到了那一天……她还想换回来的话,我绝不会阻拦。”

话音刚落,一个清瘦的人影从许知徽身后的走廊暗处走了出来。

光线落在那张属于“张知夏”的脸上,眼神却是属于阿树的沉静。

“走吧,知夏。”她——或者说他——轻声说道,语气里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两人并肩离开了这片安静的富人区。直到走出那扇沉重的大门,融入外面喧嚣的市井声中,张知夏才恍然察觉到哪里不对,猛地停下脚步。

“你……早就知道了?”他望向身边的“自己”,眼中满是惊疑。

“你是说,我们的身份被阿姨发现的事?”“阿树”眨了眨眼,脸上浮现出“果然如此”的笑意,“我当然知道啊。就我们两家母亲那种亲密程度,这种事恨不得第一时间就互相分享。我妈当时还抱怨来着,说没想到许阿姨居然比她更早察觉呢。”

一阵短暂的沉默。

张知夏望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灯,长长地、近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合着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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