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批。”张知夏头也不抬。

“还不批？凭什么！”她的声音陡然升高。

张知夏假装没听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她是因为自己想约她出去吧。那些在脑海里排练过无数次的邀约，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生硬的：“总之你别来。你的岗位已经有人顶替了，不需要你了。”

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这矛盾的心理。明明之前是她天天想着离开，现在怎么又主动要回来？这简直像是左右脑在互相博弈。

“张知夏。”陆望舒突然眯起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你是不是存心不想给我涨工资，才这么做的？”

“啊？”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弄得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还能为什么？”她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积压的委屈倾泻而出，“整个店里就我工资最低！我三番五次要求涨薪，你每次都找借口推脱。可林筱筱一提，你二话不说就给她涨了——有你这么偏心的吗？”

“这个……之前确实是资金紧张，”张知夏有些慌乱地避开她的视线，“但现在我急需一个人帮我看店，所以……”

“你自己不能看店吗？”陆望舒毫不退让，“非得让别人看？你自己开的店，交给别人能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试图含糊其辞，“行了，回头我会补偿你的。”

“又想敷衍我？”陆望舒眯起眼睛，“我看你就是找借口躲着我吧？”

“不会不会！”张知夏连忙摆手，“我要再敷衍你，我就是狗！”

“滚！少来这套。”陆望舒气得笑出声，“你这厚脸皮从初中起就没变过，还指望我信你的鬼话？今天不说实话你就别想……”

话音未落，唇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陆望舒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等她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让她又气又恼的脸。

几乎本能地，她抬起右腿狠狠踢了过去。

“啊！”张知夏惨叫一声，“说好不打那里的！”

“我踢的是你右腿，装什么装？”

“干嘛突然踢我啊……”他委屈地揉着小腿。

“那还要问你干嘛突然亲我？”陆望舒脸颊泛红，“我允许了吗？”

张知夏龇牙咧嘴地吸着凉气。这剧情走向完全不对——他看了那么多言情剧和小说，女主角被亲吻后不都该脸红心跳、不知所措吗？怎么到了他这里，不但没有浪漫展开，反而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

此刻张知夏终于悟出一个道理：现实和剧本，果然隔着一条鸿沟，想要复刻小说男主一样的情节简直难如登天。

“我一定要举报所有的言情题材，误导青少年真是害人不浅......”

“也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敢亲我，”陆望舒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你看我像正常的女生吗？”

张知夏揉着发疼的小腿，小声嘟囔：“对哦，你确实不太正常……”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陆望舒眯起眼睛，“我不介意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暴力。”

“快快快……打起来打起来！”林筱筱兴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虽然完全没听懂两人在争论什么，但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接下来一定有好戏看。她不知从何处捧着一包刚拆开的薯片，眼睛闪闪发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吃瓜群众”的期待。

两人同时一愣，暗自庆幸林筱筱显然没领会到他们对话的真正含义。

“我们只是开玩笑……”陆望舒试图缓和气氛。

“嗯嗯，我知道。”林筱筱连连点头，薯片嚼得咔嚓作响，“所以快开始啊知夏！你不是要动用暴力吗？对了，你学过武术没有？散打？跆拳道？”

看着林筱筱兴致勃勃的模样，陆望舒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她并没有发现那个秘密——倒不是不能公开，只是陆望舒实在担心林筱筱一时接受不了。毕竟，这个每天和她自己聊天的“女孩”，其实是个男生。这种真相，换作谁都很难立刻消化吧。

“下次再找你算账。”陆望舒凑到张知夏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

她直起身，拎起背包：“不跟你这个不讲信用的混蛋纠缠了。忙你的事业去吧，我要一个人回去。”

“那怎么行？”张知夏急忙跟上，“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

陆望舒停下脚步，转身直视他：“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我像是需要保护的人吗？”她的眼神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所以今天你也别想跟着我。”她继续向前走，头也不回，“否则我不介意以骚扰女性的名义报警。”

“不至于到这一步吧……”张知夏的声音弱了下去。

“谁说不至于？”陆望舒冷哼一声，“就算我再偏激，也比你这个骗子好。”

“我不是都说会补偿你了吗？”

“行啊，那我相信你。”她突然转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但如果你又骗我呢？”

“如果我骗你，就听你命令一天，绝不反抗。这样总行了吧？”

“好啊。”陆望舒满口答应，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下次该如何“招待”这位不守信用的朋友了。阳光洒在她微微上扬的嘴角上，那笑容让张知夏莫名打了个寒颤。

暮色渐染，教室里的喧嚣早已散去。林筱筱见两人的争执已然平息，颇有些意犹未尽地背起书包：“那我也先回去了，得跟爸妈报备一声。”语气里藏着些许未尽兴的遗憾，像错过了一场好戏的观众。

张知夏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又在空荡的教室里独自停留了片刻。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慢慢收拾好散落的文具，将椅子轻轻归位，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陪伴了他们整个青春的教室。

锁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他绕道去了校对面的小店，仔细检查每一扇窗户，确认煤气阀门已经关好。当“今日休息”的牌子挂在玻璃门上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冬日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延伸向远方。他站在店门前，望着街上渐次亮起的灯火，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高中的最后一个寒假，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