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中的疑惑快要溢出来。

睁开眼，只看见洛希娅仿佛恶作剧即将得逞的神色。

艾薇儿是真的没有读懂，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怎么，不想去？”

“我……可以去吗？”

面对追问，艾薇儿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我又没拦着你，位置就在城镇南边六公里的样子，附近有一片紫色混着红色的树林。”

洛希娅侧躺着，撑着脑袋，收敛了些神色，显得稍稍正经些，如此叮嘱，

“那里有对魔法很敏锐的家伙哦，小心点，别用太大范围的东西。”

【是想让我迫不及待的离开……再抓住我吗？】

心中有些迟疑。

试探般的，一点点站起，起身。

“舍不得我吗？”

轻佻的言语从身后传来。

“有些……”

艾薇儿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停在了原处。

“知道你着急，去吧去吧。”

“嗯……”

轻声应下，艾薇儿小步离开。

直到走出房间，关上门。

回头看了一眼。

房间依旧毫无动静。

【还没有阻拦……她真的……要帮我？】

【还是说……那里有什么陷阱？】

思考着。

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直到离开小镇，踏入森林，艾薇儿才感觉，洛希娅似乎不会追上来了。

行走间，为自己加持数个隐匿类魔法，确保自己不会发出响动，不会被看见，难以被侦测。

然后，加快了脚步。

路途不远，艾薇儿也不想因传送的明显波动，被觉察。

只能如此行进。

夜色中，唯有零星星光。

巫女快速穿行在森林中。

偶尔刀光一闪，斩落一两只路途中的怪物。

纵使艾薇儿已经用了相当全面的隐匿能力，这一路依旧遇到了不少怪物。

不是隐匿失效，而是……它们的数量，就是如此恐怖。

甩干净长刀上的污浊。

掠过一层层灌木，偶尔踩踏树干弹跳，在隐匿魔法的加持下，寂静无声。

很快，看见了那片独特的树林。

一眼望去。

每棵树的叶片都是燃烧般的锈红色。

无数不祥的深紫色菌丝如同活的血管般缠绕着树枝、包裹着大片的树叶。

整片森林就像被一张庞大无比的紫色蛛网吞噬着，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绚烂。

斜对角，边缘，与正常墨绿色森林的交界处，密集的树冠突兀的消失，显露出一小块空地。

【污染的区域，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安营扎寨……】

艾薇儿依旧对洛希娅的话语有怀疑。

在她的认知中：

这种区域，不仅怪物数量众多，还有小概率存在相当于母体的【泉眼】。

而且在里面待着，就有各种的风险。

稍微有点探索经验的人，都不会在这种地方休息。

又回忆起那些俘虏交待出的信息，总觉得哪里都对不上。

摇了摇头，重新看向那片空地。

本打算用出侦测魔法，探探虚实，又想起洛希娅的叮嘱。

【都已经……来这里了……】

【还是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想到这里，艾薇儿开始了行动。

在树杈间穿梭，绕过那些可疑的树木和菌丝，逐渐靠近那处空地。

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停下。

透过灌木绰动的叶间，看向空地。

那里的确是一处营地。

几顶帐篷散乱地扎在林间空地上，帆布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中央的篝火堆早已熄灭，没有守夜的灯火，甚至连人声的动静都无法听见。

安静的，像是一处陷阱。

不过，对于艾薇儿来说，它再反常，也得进去看看。

“呼……”

最后确认了一下魔法的效果没有问题。

仔细打量一番，确定地面上没有触发式的陷阱。

踩着轻巧的步子。

踏入营地。

走近最近的帐篷，撩起一角。

里面只有一个严严实实的睡袋。

“不要出声，否则我能在你发出声音之前杀掉你。”

在说出这句话，艾薇儿已经将长刀唤出，插入睡袋的上端。

锋刃，精确地抵在脖颈。

睡袋内响起一阵摩擦声，随后是细弱蚊蚋的声音：

“请放心，我，您，绝对配合。”

感觉这个蹩脚的敬语莫名的既视感，声音，也有些耳熟。

艾薇儿划开了睡袋。

绿发的少女，脱去那一身袍装后，显得干瘦，样貌，也不怎么突出。

是前不久才见过的格蕾塔。

倒也不着急，艾薇儿收起武器，简单将声音屏蔽的魔法稍稍扩展，

坐在一旁，如同闲聊般开口：

“你怎么没有离开灰火？”

“我……没地方去了。”

格蕾塔如此回答。

“哪怕去就近的工厂？”

艾薇儿反问。

虽然工厂平均15个小时每日的工时，对女性也只有更少的工资。

但让一个健全的人，只是活下去程度，还是可以保证。

格蕾塔只是摇了摇头，嘴角牵动了一下，却算不上是笑：

“小时候，我就在工厂。”

“负责收集纺织厂织线下的棉絮，不少受伤，勉强有东西吃。”

“钻不进机器之后，成了纺织工，生活好了点，在老板不克扣的时候。”

“一次，我组织讨还薪水……”

“老板给了一部分工人全部工资，继续克扣组织者的钱，然后……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之后，没人会雇佣我，哪怕雇佣，也会压价……”

她的语气平淡，平淡到似乎在说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

看艾薇儿没有打断自己，格蕾塔继续说着，语气，带上了几分莫名的疲惫，

“工作，最后只能乞讨，没法交给帮派足够的钱，被强迫……染病，没法活下去……”

沉默。

艾薇儿本能想去质疑对方话语的真实性：

“你……真的？”

又觉得这一切毫无意义。

这个世界，能顺利活下去的，才是少数。

无论何种原因，结局，都是一样的。

最终，叹了口气，转而将话题引向正轨：

“那么，你又是怎么加入的灰火？”

“我可以，坐起来吗？”

面对这个简单的请求，艾薇儿只是点点头。

得到准许后，睡袋里传来一阵窸窣的摩擦声。

格蕾塔的动作很慢，她费力地用手肘在睡袋里撑起身体，让上半身艰难地挣脱出来。

她靠在了帐篷布上，与艾薇儿保持了些距离，抬起头，看向缝隙中洒下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