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看过类似的漫画,虽然看完开头就吓得不敢继续了……记得是叫《虚O推理》吧?只要用科学解释都市传说,都市传说本身就会消失。”
凉介将餐巾盒递给一织,轻轻摇头。
“和那个有点不一样。我们并不需要严格的用科学解释来龙去脉,但相对的,也无法仅仅依靠解释消除污秽,只能暂且缓解它的影响而已。
“实际上,在遮掩异常足够久后,污秽便会耗尽耐心,直接现出形体,扭曲一切。这既是它最危险的时候,也是唯一杀伤它的机会。”
“杀伤……用枪之类的吗?”
“不,任何已知的武器都对污秽无效。要彻底祓除它们,必须由有资质之人手持神明的信物,在被它污染的秽域中,重新定义它们侵犯扭曲的‘正常’。”
一织考量着凉介的话,觉得有些奇怪。
“可是,学长你刚刚似乎没有朗诵什么定义啊?”
“因为我没有资质。但我有请你在仪式的最后,在它现身之时,拿着勾玉反复默念‘我不是你’。”
“……我?”
凉介端详着又端起碗舔的一织,点了点头。
“我看过光垂神社的社传。禰宜十年前有19位,去年末我加入时有4位,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人。
“我们所有人,都只有在污秽面前短暂保持理智的资质,没有祓除污秽的资质,所以只能执行‘还常之仪’的第一步,勉强压制污秽。而一旦污秽现出正体,我们便只能放弃,逃离。
“宫司先生认为,只有真正被神明青睐的斎女才有能完成仪式。
“望月同学,你应该就是这个人。”
一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凉介。
她抬眼望向吧台上方的彩色玻璃吊灯。它们散发着与往日并无二致的柔和白光,完全没有察觉到少女已经走到了日常生活的边缘。
她犹豫了一会,道:
“抱歉,学长,你应该是误会了,我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在我说完‘我不是你’后,‘笑美小姐’并没有消失,反而大开杀戒了哟?”
凉介摇摇头,轻声道:
“人的资质并不是固定的。有几位禰宜原先只是在神社做文书工作的普通人,在工作了许久后才在突然展现出抵抗污染的资质。望月同学,你应该是在出门拾起勾玉时觉醒,展现出作为斎女的能力的。
“实际上,在两个月前,第一次收到有关‘笑美小姐’的消息后没多久,宫司先生便盯上了你。”
一织闻言一惊,呆呆地捏紧了碗沿。凉介叹了口气,继续道:
“处理污秽前,我们会先收集相关人员的信息。作为哲也先生的亲生儿子,你自然也不例外。
“在看到你的个人经历后,宫司先生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要我找机会将勾玉交给你,看看它是否会对你有没有反应。
“结果你也知道了。你的外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现在看起来简直就是‘巫女’二字的化身。而且,你还轻而易举地摧毁了从没有人能处理的‘污秽’。”
说着,凉介将手机摆在桌上,将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展示给一织。
“另外,离开民宅后,我给两个人发了消息。
“其中一个是给负责后勤的影山先生的,我请他处理现场,救治阳葵小姐,并向警方说明情况。另一个就是给宫司先生的。
“你看,在读完我的描述后,他当即就要我立刻带你去神社。
“所以,综上所述,你无疑就是宫司先生口中的‘斎女’,是他找了十年以上的人。”
凉介的语气认真严肃,怎么听都不像是玩笑或谎言。
一织忐忑地盯着屏幕中的聊天记录。他们用的是保密性较高的Signol,所有人的用户名都是职位加上真名的形式,头像都是本人的照片。
凉介的ID是“禰宜橘凉介”。与他对话的人的ID则是“宫司常磐晓”,一位面色古板、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人。
从一直不停在屏幕顶端冒出的提示、以及‘124’这个消息数来看,在一织来到店里的十几分钟内,常磐晓已经火急火燎地不停发送了上百条消息,而凉介一条都没回。
一织望向凉介,小声问道:
“……那个,你怎么没有马上带我去神社?”
凉介敲了敲菜单的塑封,黑眼中闪烁着光芒。
“因为你很饿,人饿了就该吃饭,而不是坐半个小时的电车,再爬几百米的阶梯去神社。
“另外,我也不认为你应该去当斎女。”
“……咦?你不是说只有我一个有资质吗?”
凉介的手机屏幕一黑,是常磐晓打来了电话。凉介随手挂断并拉黑,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是的,但有资质不代表要去做,而且仅仅有这个资质还远远不够。
“禰宜只需执行仪式的第一阶段,死亡率便已高的惊人,斎女的情况只会更糟糕。你虽然有定义‘正常’的资质,但身体还会饿会受伤。即使去与污秽对峙,大概率只会普通而徒劳地死去。
“说到底,望月同学,你还是个在读书的高中生。
“要你去肩负这种不讲道理的责任,跟逼迫孩子下矿赚钱没有区别,既违反道德也缺乏实际收益。
“我不能认同这种事。”
凉介的话音落下时,店门的风铃响起。一织转头望去,见一名中年男子拄着黑檀木手杖,躬身走入小店。
靛蓝色的门帘滑过他炭黑色的高领风衣。他抬起头,露出与头像中人物一模一样的冷峻面容。
店内的气温骤降,灶火彷佛在一瞬间冻结熄灭。客人们不约而同地停止闲聊,纷纷闷头吃起盘中的饭菜。他们并不认识这位中年人,只是本能地察觉到了他的危险。
老板娘僵硬地迈开步伐,走至常磐晓的身侧,勉强朝他露出微笑。
“欢、欢迎光临。座……座位还很多,请您随便……”
常磐晓无视老板娘,步履稳健地径直走至凉介身前,提剑般向他微微提起手杖。
“橘君,我认为你迟到了49分钟,并且第12次无视了保密协议,在公众场合谈论机密,甚至还挂我电话。你认为呢?”
常磐晓的语气冷峻如岩,一织“噫”地并紧了双腿,下意识地做好了被打的准备。
凉介站起身,向常磐露出微笑。
“宫司先生,我认为我还会迟到起码1小时,而且我不认为协议上写的那些东西应该是机密。
“您若有意见,就开除我好了。”
常磐晓默默地盯着凉介,空气凝滞冷冽得像是变成了冰块。
漫长的数秒后,中年人收回手杖,拄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橘君,我在门外听到了你说的话,但我不明白你的顾虑。为了祓除污秽,我们必定要面临一定的风险,付出一定的代价。
“先不提死有余辜的人,在执行祭仪的途中,你不也会在必要时伤害无辜者吗?”
凉介毫不动摇。
“我会伤害无辜者,但会尽己所能保护他们的性命,这是底线。还有,您现在也违反了保密协议。”
“向已经知情的人复述秘密不被称为泄密,而且我不需要给同一个人两份封口费。
“好了,橘君,请让开一步。你我之间说再多话也没有益处。”
凉介没有离开。但常磐晓还是侧过了头,冷峻的视线落在了一织身上。
“望月君,你应当已经了解了来龙去脉。请问,你是否愿意担任斎女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