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这是麻烦?这是不公!这是赤裸裸的剥削!披着‘义务’和‘保护’外衣的、最无耻的剥削!”
赤乌兔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带脏字的激烈反驳弄得愣了一下,但随即,它的纽扣眼睛也闪烁起危险的红光。
“吱咕!不识好歹的碳基!没有我,没有骸蕊,你早就被第一只皛鼃当成点心嚼了!现在跟我谈公平?”
“宇宙‘重合’的大危机面前,你跟我谈你们那点可怜的纸币?!”
“危机不是践踏基本权益的理由!更不是让未成年人,甚至是非人存在去无偿搏命的借口!”荷玖禄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从一开始就在混淆概念!强制承担义务,和理应获得补偿与保障,根本是两回事!你这只……你这只逻辑混乱的次元兔子!”
“吱咕咕咕!逻辑混乱?我看是你被你们那套狭隘的社会规则蒙蔽了双眼!”赤乌兔蹦跳起来,周身开始泛起不稳定的红黑色光芒。
“公济世提供的是生存的机会,是守护两个宇宙的崇高使命!这难道不比你们那点货币财富更珍贵?!”
“崇高使命不能当饭吃!更不能用来治疗被劈成焦炭的伤!”何灯红寸步不让,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因为极度激动而微微颤抖。
“你用使命绑架,用危险胁迫,却连最基本的生存保障都吝于给予!你这不叫崇高,你这叫空手套白狼!是彻头彻尾的……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你……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剥削者’!”
一场堪称奇异的激烈争吵在群聊和现实中同步爆发,就连宇宙罡道都不由得因此颤抖。
何灯红严格遵守了对隋洛文的承诺,硬是一个脏字都没带,但用词之犀利,逻辑之刁钻,将积压已久的不满——
从被搞错性别强行塞入骸蕊,到每一次战斗的惊险与痛苦,再到对隋洛文、绿坝处境的不平——全部倾泻而出。
当然,只是倾泄怒火,并没有把这些信息在群聊讲出来。
赤乌兔则以其来自异宇宙的、非人的视角和长久寿命积累的诡辩,针锋相对地反驳,嘲讽何灯红的“短视”和“碳基局限”。
绿坝在群里刷屏般发送着“别吵了”、“冷静呀”的动图和文字,试图调和。
隋洛文的“批判”笔杆上也不断浮现出“……”、“请停下”的字样。
但她们的劝阻如同投入暴风雨中的石子,瞬间被淹没。
这场跨越了物种和宇宙观念的“飞起来”大战,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
等双方都精疲力尽,才在一种僵持的、互不相让的沉默中渐渐熄火。
后来啊,一帮爱扒八卦的网友在翻21世纪的陈年野史时,偶然挖出了这段群聊记录,笑得前仰后合,干脆给它起了个搞笑的名字——
“地球上首次娥姝臭骂剥削者事件”。
说白了,就是21世纪那会儿,一个叫荷玖禄的“娥姝”和一只叫赤乌兔的纽扣眼兔子,在群里为了钱和使命吵得面红耳赤,后人一看聊天记录就乐呵:
哎呀,这俩一个说剥削一个谈使命,活像相声现场,结果成了史上最文明的“嘴炮大战”之一,连脏字都不带,却把大伙都逗乐了!
赤乌兔最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吱!”,何灯红也喘着粗气,瘫坐回床上,感觉比打了一场恶战还要累。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永恒的喧嚣作为背景音。
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何灯红只想立刻闭上眼睛,让意识沉入黑暗,逃避这糟心的一切。
他操控荷玖禄也躺了下来,同步闭上双眼。
然而,“钱”这个字眼,像一枚烧红的钉子,死死钉在他的脑海里。
视频里那些看似“理性”实则冰冷的论调,赤乌兔那不屑一顾的态度,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还有荷玖禄、隋洛文、绿坝战斗后那惨烈的模样……
所有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在他紧闭的眼前旋转、放大。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愤怒退潮后,是更加清晰和冰冷的现实。
不发工资,没有保障。
这次是运气好,靠着绿坝整合的方案和公济世的全力出击解决了“系统”宿主,下次呢?下下次呢?
难道真要一直这样,用爱发电,用命去填,直到某一天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角落,连个像样的抚恤金都没有?
他猛地睁开眼,和角落里的荷玖禄同时坐了起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想起自己在娥姝档案库看见过的、荷玖禄个人档案其中一个非常显眼的标签——“地球上第一位娥姝”……这似乎是一个突破口。
如果连他这个“第一人”都不敢站出来发声,那些后来者,那些可能比隋洛文还小的孩子们,她们的利益又有谁来在乎?
难道要一直被动地等待公济世那不知猴年马月的“审批”?等待社会舆论那虚无缥缈的“理解”?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绪。
他需要发声。
不是在小群聊里和那只臭兔子吵架,而是对着更广阔的世界发声。
以“荷玖禄”的身份,以“地球上第一位娥姝”的身份。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本体和分身同时行动起来。
何灯红翻身下床,啪嗒一声打开了房间里那盏昏暗的顶灯。
他拉过房间里一张还算干净的椅子,让荷玖禄端坐在上面,背景是公寓斑驳的墙壁。
他想了想,又调动起一丝骸蕊的力量,让荷玖禄周身泛起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使得她身后的背景变得模糊不清——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简单的“背景处理”。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固定在桌子上,调整好角度,对准了荷玖禄。
他要用荷玖禄的形象,录下一段话——一段或许能点燃星星之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