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有事吗？”

明知故问。雪莉生气的原因，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敢问忙碌的伊尔大人，可否抽空莅临小女的生日宴会？”

通讯那头，雪莉的语调“恭敬”得近乎刻薄，精准戳中他缺席的理由。

为了抚平那份不安，毕业才一周，草草准备一番后，伊尔便急匆匆赶到了这座偏远小镇。雪莉的生日，就在两天之后。可惜，从这小镇回首都，得耗费整整五天。这次生日宴，他注定缺席。

除非……传送魔法？以他那点可怜的天赋，这辈子也休想学会。传送阵？呵，这穷乡僻壤，怎么可能有？

“抱歉，雪莉，”伊尔低声道歉——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错过她的生日。“这次…真的去不了了。”

听筒里沉默了几秒，幽怨褪去，只留下低沉的失落：“你去那儿做什么？”

“……一件很重要的事。”伊尔的目光掠过身后紧闭的房门，门内是仍在沉睡的希露菲。他轻轻带上门，走下楼梯。“一件关乎我们未来的，非常重要的事。”

“伊尔！”雪莉的声音中带着担忧，“你不会在做危险的事吧？”

“想什么呢？”她熟悉的关切让伊尔嘴角牵起一丝浅笑，“你还不了解我？我最惜命了。”

“那……是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回到自己的房间，伊尔仰面躺倒，手臂横在眼前，雪莉的问题让他沉吟片刻。

“我做了一笔稳赚的买卖，”他最终开口，“买下了未来的勇者。”

“未……未来的勇者？”雪莉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和难以置信，“伊尔，你没被人骗吧？”

未来的勇者怎么可能现在就确定？

“雪莉，跟我认识这么多年，你还没发现我的商业头脑吗？”伊尔坐起身，往炉上架起水壶，“再说，就算被骗了，也就一枚金币罢了。”

“可是‘未来的勇者’这种事……”

“相信我一次好吗，雪莉？”伊尔的声音柔和下来，“就像以前那样。”

通讯那头又是片刻沉寂，终于传来一声轻细的回应：“……嗯。”

“两年，”伊尔赶紧承诺道，“两年后，我会证明给你看。”

“好了，不说这个。”他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甜块，投入开始冒泡的热水里，“虽然人回不去，但礼物嘛……我可早就备好了。”

“不会又是香水吧？”少女不假思索地猜中了答案。

“不愧是我的雪莉！一猜就中！”伊尔啜了口甜水，意外地，比昨日更觉甘甜几分。

“生日宴上，衣服、首饰那些人准送得少不了。但香水不同——我那点天赋，全点在它上面了。我送给你的，独一无二，你喷上它，在那些贵族小姐面前，不就有得炫耀了？”

雪莉被他逗笑了。的确，伊尔每年都送香水，但全是市面上绝无仅有的孤品。久别重逢的话题像溪流般延展开来，一个星期积攒的闲话让两人聊得忘了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儿眼睫轻颤，迷蒙地睁开双眼。陌生的天花板……不，是居然能“看到”天花板这件事本身。希露菲愣了好几秒，记忆才缓慢回笼。

她被人买下了，被一个……很温柔的人。她坐起身，环视空无一人的房间，没看到伊尔。于是她滑下床，光着才被洗净的双脚，下意识就要朝门口走。脚步刚迈出，忽然想起街上那句带着温度的话：“你不冷么？右手揣兜里。”

她蓦地站住，回头望去。干净的鞋子，整齐地码放在床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洁的脚板，又看了看纤尘不染的地板。乖顺地回去，穿好鞋，这才像生怕惊醒什么似的，轻手轻脚推门出去。

循着楼下隐约的人声，希露菲来到一扇门前。小手抬起，轻轻叩了三下。脚步声靠近，门开了。伊尔站在门后，左手古怪地举在耳边。

“醒了，希露菲？”女孩先是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这点睡眠对于疲惫的身体根本不够，但下楼时瞥见的日影告诉她已是下午——他提过要带她出门采购，于是她点了头。

“嗯，醒了。”

“那就好，饿吗？”

“不饿。”

希露菲声音冷淡，并非出于本意，是几年奴隶生涯刻下的习惯，加上初识的陌生感。

伊尔张了张口，话语却卡在喉咙，因为他感觉到一股冰冷的锋芒骤然刺在他身上，仿佛被最凶戾的目光锁定了。同时，想到通讯中雪莉的声音戛然而止，伊尔心下一沉。

“伊尔。”

雪莉的声音传来，干净利落，毫无起伏，没有丝毫幽怨，也寻不到任何情感痕迹。

“我在！”

突然冒出的女声让希露菲警惕地绷紧小身体，瞳仁飞快扫视四周，下意识想对伊尔说点什么，可一撞上他骤然僵硬的神情，所有字句都无声地咽了回去。

“她是谁？”

果然……是醋意。

“就是我说的那个未来的勇者啊。”

“……”

通讯里陷入一片死寂。雪莉今天这是第几次沉默？源头全是那个未曾谋面的“勇者”。

“她几岁？”

“八岁。”

像在审讯犯人，雪莉问，伊尔坦白。通常，听到“八岁”，就该放心了，但雪莉没有。

她太了解伊尔——他对小女孩有着不寻常的温柔。那能解释为“喜欢孩子”吗？不。因为他对小男孩，从来都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所以此刻一个可怕念头攫住雪莉：那个“未来勇者”的幌子下，他是不是……其实只是买了一个小女孩当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