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部和高中部的体育课偶尔会安排在同一个时间段，今天恰好就是。林檎站在初一（3）班的队伍里，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子，眼神却像雷达一样扫过隔壁高二（1）班的队伍——苏清越和温阮都在那里。

温阮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对她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林檎立刻别过脸，装作没看见，耳根却悄悄泛起一点红。

而苏清越则站在队伍前排，身姿挺拔，正认真听着体育老师讲解今天的内容——800米跑。

“啧，耐力跑，最没意思了。”林檎小声嘟囔了一句，脸上写满了不屑。对她来说，这种循规蹈矩的运动远不如街头追逐战来得刺激。

体育老师吹了声哨子，让各班先进行热身运动。林檎敷衍地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眼神又飘向了高二（1）班。

苏清越的热身动作标准而流畅，每一个伸展都恰到好处，透着一种自律的美感。林檎看着她纤细却有力的小腿，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较劲的念头。

“喂，你们说，那个高一的小矮子能跑完800米吗？”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林檎循声望去，看到高二（1）班队伍里，几个女生正对着她指指点点，说话的是个身材微胖的女生，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我看悬吧，你看她那细胳膊细腿的，估计跑两步就喘了。”另一个女生附和道。

“听说她就是那个很嚣张的转学生？叫什么林檎的？还总骂别人杂鱼？”

“可不是嘛，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倒要看看她等会儿怎么跑。”

她们的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操场上，足够让附近的人听到。林檎的班级里，不少同学都看向林檎，眼神里带着好奇和看热闹的意味。

林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背后嚼舌根的杂鱼。

她迈开腿，径直朝着那几个女生走去。高一和高二的队伍隔了不到十米，她几步就走到了那几个女生面前。

“刚才谁说我跑不完800米？”林檎仰着头，眼神冰冷地扫过她们，“有种再说一遍。”

那几个女生显然没料到她敢直接找上门，愣了一下。带头的微胖女生回过神，仗着自己比林檎高大，梗着脖子说：“我说的怎么了？难道不是吗？就你这小身板……”

“杂鱼就是杂鱼，只会用嘴皮子功夫。”林檎打断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有本事，等会儿跟我比一场？谁要是跑输了，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喊对方三声‘大佬’，敢不敢？”

她的声音清亮，引得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微胖女生被她这话激得面子挂不住，加上周围人的目光，让她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比就比！谁怕谁！到时候输了别哭鼻子！”

“放心，哭鼻子这种事，只有杂鱼才会做。”林檎丢下这句话，转身回了自己的队伍，留下那几个女生气得脸色发青。

这一幕，恰好被苏清越看到了。她皱了皱眉，看向林檎的背影，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奈。这只小刺猬，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待着吗？

哨声刚落，女生们像被点燃的引线，瞬间窜了出去。

林檎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苏清越身上。苏清越的起跑不算快，但节奏很稳，呼吸均匀，步伐坚定，始终保持在中前位置。跑到第二圈时，不少人开始减速，苏清越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速度，甚至还慢慢加速，超过了前面几个人。

最后冲刺阶段，她像一阵风似的冲过终点线，成绩是三分十二秒，在女生里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

林檎看着苏清越冲线后，只是微微喘着气，脸色变化不大，心里那点较劲的念头更强烈了。这个老女人，体力倒是不错。

接下来是高一部。林檎站在起跑线上，活动了一下脚踝，眼神挑衅地看向刚才那个微胖女生——她正站在不远处的高中部起跑线上，显然是等不及要和林檎“一决高下”了。

哨声响起，林檎像颗出膛的子弹，瞬间冲了出去。她的爆发力极强，一开始就把其他同学甩开了一大截。

操场上响起一阵惊呼。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娇小小的女生，跑起来居然这么快。

林檎跑在最前面，感受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感觉，心里那点烦躁和不爽似乎都被吹散了。她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被越甩越远的人群，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跑到第二圈时，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毕竟年纪小，耐力还是比不上高中生。但她依旧咬紧牙关，保持着领先的位置。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微胖女生已经跑完了自己的800米，正站在终点线附近，对着她做鬼脸，嘴里还说着什么。

林檎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加速，朝着终点冲去。

“砰——”

就在她即将冲过终点线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跑道上。

膝盖传来一阵剧痛，校服裤子被磨破了一个洞，鲜红的血珠很快渗了出来。

周围响起一片吸气声。

林檎趴在地上，疼得眼前发黑。她能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有同情，有惊讶，还有……幸灾乐祸。尤其是那个微胖女生，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得意的笑。

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比膝盖的疼痛更甚。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膝盖的剧痛，刚撑起身体又跌了回去。

“啧，真是弱不禁风啊。”那个微胖女生的声音带着嘲讽，传进林檎的耳朵里，“我就说你跑不完吧，现在不仅跑不完，还摔了个狗啃泥，真是丢死人了。”

林檎的拳头紧紧攥起，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抬起头，用尽全力瞪着那个女生，声音因为疼痛和愤怒而有些发颤：“你……给我闭嘴！”

“我就不闭嘴，你能怎么样？”微胖女生走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想打我？有本事你站起来啊？”

就在林檎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不顾一切扑上去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微胖女生的胳膊。

“差不多行了。”

苏清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的手劲很大，捏得微胖女生龇牙咧嘴。

“苏、苏会长……”微胖女生显然有点怕她，语气瞬间弱了下去，“我就是跟她开个玩笑……”

“拿别人的伤口开玩笑，很好笑吗？”苏清越的眼神冷得像冰，“还是说，高二的学姐，就这点素质？”

微胖女生被她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只能悻悻地甩开苏清越的手，灰溜溜地跑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识趣地散开了。

苏清越转过身，看向依旧趴在地上的林檎。少女的脸因为疼痛和屈辱而涨得通红，眼眶里含着泪水，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兽，可怜又可恨。

“还能站起来吗？”苏清越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檎转过头，避开她的目光，声音硬邦邦的：“不用你管！我自己能走！”

她说着，再次挣扎着想站起来，结果刚一用力，膝盖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又摔下去。

苏清越皱了皱眉，没再跟她废话，直接弯下腰，在林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放开我！”林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踢打，“苏清越！你这个杂鱼！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苏清越的手臂稳稳地托着她，任由她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她的怀抱很稳，带着一种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林檎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心，但更多的是被冒犯的愤怒。

“再动，我就把你扔在这里。”苏清越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檎的挣扎瞬间停住了。她知道，苏清越说得出做得到。如果真的被扔在这里，那她就真的成了全校的笑柄。

她只能愤愤地把头埋在苏清越的胸口，嘴里小声地骂着：“混蛋……杂鱼……老女人……”

苏清越抱着她，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少女的身体很轻，像只没长开的小猫，明明刚才还张牙舞爪，现在却只能乖乖地被她抱着，连骂人都带着点气鼓鼓的奶音。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意外地和谐。

医务室里，校医正在给林檎处理膝盖的伤口。碘伏碰到破皮的地方，疼得林檎浑身发抖，却硬是咬着牙没吭声，只是死死地瞪着旁边站着的苏清越。

苏清越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校医为她包扎。

包扎好伤口后，校医叮嘱林檎最近几天不要剧烈运动，最好让同学帮忙扶着点。

苏清越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走出医务室，林檎依旧被苏清越抱着。她挣扎了几次，都被苏清越牢牢按住。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林檎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情愿。

“你的膝盖不能受力。”苏清越言简意赅。

“那你也不能一直抱着我！”林檎的脸颊有点发烫，“被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那你想怎么样？”苏清越低头看了她一眼，“让我背着你？”

“谁、谁要你背！”林檎的脸更红了，像是被煮熟的虾子，“我……我可以跳着走！”

“可以。”苏清越居然真的把她放了下来。

林檎站稳后，刚想单脚跳着往前走，膝盖就传来一阵刺痛，让她踉跄了一下。

苏清越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别逞强了。”

林檎咬着唇，看着自己包扎着纱布的膝盖，又看了看苏清越伸出的手，心里那点别扭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最终，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将手搭在了苏清越的胳膊上。

苏清越的胳膊很结实，带着属于少年人的、充满力量感的温度。林檎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感受着那股稳定的支撑力，心里那点因疼痛和窘迫而生的烦躁，奇异地消散了不少。

苏清越没有说话，只是稳稳地扶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地往教学楼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檎能闻到苏清越身上那股淡淡的、好闻的味道，混合着阳光和洗衣粉的清香，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喂，苏清越。”走了一段路，林檎忍不住先开了口，声音依旧带着点别扭的傲气，“今天……谢谢你。”

苏清越扶着她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她转过头，看向林檎。少女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有那点别扭的红晕还留在脸颊上。

“下次，别再这么冲动了。”苏清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不是每次都有人能帮你。”

林檎撇了撇嘴，没反驳，也没再说话。只是扶着苏清越胳膊的手，悄悄用了点力。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气氛却并不尴尬。偶尔有同学路过，看到学生会会长扶着那个刺头新生，都会露出惊讶的表情，但苏清越神色坦然，林檎则把头扭到一边，装作没看见。

快到教学楼门口时，林檎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看着苏清越的侧脸，问：“喂，老女人，你刚才跑800米用了多久？”

苏清越被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随即回答：“三分十二秒。”

“切，也就那样。”林檎轻哼一声，脸上却露出了不服输的表情，“等我膝盖好了，肯定能跑得比你快！到时候，你就得喊我大佬！”

苏清越看着她那副明明疼得要命，却还在嘴硬逞强的样子，眼底终于染上了一丝真切的笑意。她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一丝纵容：“好，我等着。”

林檎被她这一笑看得有些失神，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她赶紧别过头，装作看风景，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又红了。

这个老女人……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当然，这话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