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觅情的问题还在继续。
初遇时的印象还在精确，千素柔给对方打上心理医生的标签。
她记不清回答了多少问题，收到多少关切和建议，甚至有种自己应该反过来付钱的错觉，然后抬头看到突然站起身来的燕觅情——
“发生什么了吗？”
千素柔有点疑惑。
她下意识以为自己哪里惹得顾客不高兴了。
燕觅情纠正差点僵住的脸，露出微笑。
“我是想，差不多到用餐时间了。”
嗯，也对，千素柔心想。
太阳的热度透过夏季裙装传到背部，面对自己坐着的燕小姐想必有些难以忍受。
难以忍受这点猜对了。
燕觅情看见在花园里漫步的金宵月，惊恐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金宵月绑着双马尾！
谈话过程中，燕觅情有问到千素柔喜欢的发型。答案是双马尾，喜欢看别人绑这个发型，缘由是看起来很有活力。
天知道她从哪里就开始听了！
燕觅情开始怀疑自己身上有电子设备，甚至有可能是趁着她睡着的时候上了麻醉，被推进地下做了个小手术——把疙瘩似的金属球装在身体里。仿佛有滋滋的电流声传遍全身，桌下的腿不禁打颤。
不，别自己吓自己！
燕觅情强迫自己镇静。实在是金宵月太不正常，不能怪她产生被害妄想！
就在那个叫千素柔的女孩看不到的角度，金宵月蹲在花坛边上，就像是欣赏花朵一般地看着这边儿，脸上带着接下来我要摘走你，把你拥在怀里的表情，像是在讲我爱你我爱你似地双手夹着下巴，一脸潮红的样子。
甚至害羞地笑了。
燕觅情毛骨悚然。
在自己面前的金宵月是个永远面瘫、只会下命令的大小姐。
而现在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这令她感觉自己正把一个女孩子往火坑里推。
燕觅情打心底感到不安。
虽然看起来金宵月只是在单恋，不过对人的态度区分到这个地步，根本已经达到了依存症的程度。
难道她们早就认识？
“露天餐厅和花园喜欢哪一个？”
看到燕觅情迟迟不动，千素柔主动询问。
“都可以。”
“那就在花园里吧，您好像很不舍的样子。”
不舍？是怕得不敢动啊！
燕觅情有苦难言。
千素柔挂着善解人意的微笑。
心想时机也差不多了，千素柔决定再次尝试牵手，倒不是真的多么主动，而是把主动权握在手里让她安心一些，若是由客人先主动，很容易被不断突破底线。
但是被躲开了。
附近的人渐渐多起来了。
可能是那种很在意他人眼光的女士吧。
千素柔不气恼，带头往前走，寻找着给人感觉不错的空位，找到一个有树荫遮挡的位子。
她正准备邀对方坐下——
“抱歉，我想去躺卫生间，如果有什么喜欢的食物就先点单吧，包括我那一份，我很期待小柔你为我准备的餐点。”
把难题抛给千素柔，燕觅情有点急切地离开，她一从白色的侧门进入大厅，就看见金宵月坐在真皮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燕觅情浑身僵硬。
慵懒起身的金宵月披着薄鹿绒外套，挂着不协调的双马尾发型，修剪得不甚整齐的刘海轻微晃动，散发着与金碧辉煌大厅融为一体的上位者气势，但可爱的发型削减了她的威严。
作为身高较高的一方，燕觅情却有种需要仰视金宵月的感觉。
金宵月缓慢地拍她的肩膀。
“小柔？”
耳边响起柔声，燕觅情却觉得是在听恶魔的低语。落在肩上的那只手柔若无骨，却有十足的压迫感，似乎未来的某一天会拧断她的脖子。
“我只是为了和她打好关系，打听她的喜好。”
潜台词是为了你。
余光中，金宵月带着笑容，视线在她的脸和上半身游移着。
那种眼神就像是在宠物店的笼子里寻找大型食肉动物的饲料。
燕觅情肩膀不禁发颤，解释道：
“我只对男人感兴趣！”
“我知道，”金宵月并未带着责怪的语气，“我只是不理解，你身上究竟有什么魅力，让我的小千两次想牵你的手，至于称呼……今天就特许你这么叫好了。”
“是金钱的魔力。”
燕觅情直言，以防金宵月有任何的误会：“她不是对我感兴趣，相反警惕心很强，试图掌握主动权，以防我先对她动手动脚。”
“你不是看过体检报告了吗？她洁身自好，且用情专一。”
看到金宵月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脸上浮起嫌恶的表情，燕觅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肩膀上白皙的手由搭改握。
似要捏碎般地用力。
燕觅情一咬牙，决定当个邪恶的军师，弥补这份“过错”。
“她对某个喜欢的女孩恋恋不舍，甚至没有‘喜欢其他人’的念头，所以，我们得先替她植入这个念头。”
“哦？”
金宵月来了兴趣。在她眼里，燕觅情一直是个胆小如鼠的乖乖女，肚子里倒不出两滴坏水，好掌控。这也是她选对方作为差遣对象的理由。
微抬眼皮，示意对方继续讲。
燕觅情松一口气，将想法缓缓道来：
“我们可以找一个可靠的人来演不守规矩的客人，然后你出面救下她，这是产生吊桥效应的好办法。”
金宵月眉间流露失望之色。
这种不消耗脑细胞的蠢办法，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小千善良，但不代表她笨，相反小千成绩优异、直觉敏锐，但凡有些不合逻辑的地方，就会起疑。
俱乐部的存在意义就是筛选客户，偏偏在关键的客户上出了问题，实在是不太合理。不过，这个建议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英雄救美是画蛇添足，但对自己来说，通过偶然事件叫小千放弃这份工作是种选择。
都已经做过一次护花使者了，不差再来一次。金宵月不在乎手段拙劣与否，前些日子酒吧的那场闹剧就是她安排的。这一切，是为让小千看到阴暗面，并且提防远离它们。
还有阴暗的心思在身体里酝酿。
使小千沾染污秽，深挖她的底线，侵入她的精神防线，然后像一只蛰伏的猎豹般摘取胜利成果——让她爱上自己。
“呵，可笑。”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燕觅情摆出一副专业的态度，“现在的她处于高压状态。即使发生一些偶然的事情，潜意识也会使她对有利于自己的结果进行解释。”
她继续说：
“我记得，你那套酒店式公寓有很多房间没有人入住吧？等下我带她去看电影，路过那附近，你就从旁边的那个补习机构里出来。我会让她看到你，订下一个印象。”
“至于那个不守规矩的客人，则会带她去那套公寓，故意给她创造出逃机会。这个时候你突然出现，她就会觉得你是这里的住户，主动向你求助。”
燕觅情直勾勾地盯着金宵月的眼睛，这次总算没找到蔑视的目光。
“接下来也不用我多说。就用你平时强势的模样，带着那女孩找上‘客人’，拿着‘把柄’威胁她就好。这样一来，那女孩肯定就会对你产生好感和依赖。”
燕觅情不断地点头，脸上带着我这个主意不错吧，快夸夸我的表情，像是完全没考虑到中间可能产生的种种问题。金宵月伸手拍拍她的头，就差把“自作聪明的傻子”说出口。让人迷晕喜欢的人、表演意图不轨，就算能骗到对方，金宵月也不屑于这么做。
哪怕是抱一下的程度，金宵月也接受不了。要不是社会规则不允许，她肯定会把碰小千的那双手剁下来，然后扔到冷冻品加工厂的绞肉机里，最后一把火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