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

大眼瞪小眼。但是比起贾充,躲着外面不明来历的人更重要。于是衷儿就当着贾充的面,跑到了院子旁边的一棵矮树后面。

她刚刚蹲下,门外的马夫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夫人,夫人她……”

“当着老娘的面,还敢通风报信是吧?我踹死你!”

那个马夫飞到了院子中央,摔了个腚朝天。来不及为他哀悼,出现在宅子门口的,正是集母大虫、母夜叉、一丈青为一体的,当今时代,乃至整个华夏历史上,都颇为炸裂的悍妇——郭槐!

只见她皮肤黝黑,形如肥猪,貌似蠢驴,两个硕大的鼻孔喷出肉眼可见的黑气,颔下扎里扎煞一副黑钢髯,一身女装宽松,甚至还能看到她的黑胸毛。

妈呀。衷儿不久前才看过女装司马亮,真是不忍直视,但是和郭槐比起来,司马亮都可以说是秀美了。

郭槐的身后还跟着一群男人,个个都手里拿着大棒,看来是贾家的家丁。郭槐抱着膀子,看到了贾充,身上的肥肉上下抖了几抖,她皮笑肉不笑地说:

“这是谁啊?这不是堂堂鲁公吗?怎么给人跪下了?还是跪在一个女人门前,这要是让那帮博士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弹劾呢。”

所谓的“博士”,类似于谏官,是朝堂当中的批评者。自东汉末年党锢之祸以来,士人就喜欢品评人物,把人分为清流浊流。九品中正制确立以后,人物评价直接和官职挂钩,品评就更加盛行了。一些博士就自认为是朝中清流,别人稍有道德瑕疵,他们就会参上一本。

贾充站了起来,正对着郭槐,正色道:“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招摇过市,才是真正的给我丢脸了。你想做什么?我的脸面,就是你的脸面,你一定要把事情闹大吗?”

“是谁要把事情闹大啊?自己抛弃的女人,现在又可怜兮兮地去求人家回来,还不就是嫌家里的正妻又黑又丑,发现以前那个肤白貌美,风韵犹存,这才念起旧情呗?你若不来见她,我倒罢了。你既然要偷偷来,好啊,你们给我上!把这宅子给我砸个稀巴烂!”

“谁敢!!”

那些家丁毕竟是贾家的,郭槐是他们的女主人,但贾充可是他们的男主人,贾充一声爆喝,谁敢不从?于是没有一个人敢动。

衷儿也不敢动。

这对夫妻吼起来,那嗓门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衷儿都害怕自己面前这棵树被他们的声浪震倒,导致自己暴露。

“郭槐,”镇住了家丁以后,贾充又恢复了正常的语气,“过去我对不起婉儿,现在我也不想对不起你。陛下有旨,你与婉儿,皆是正妻,你我夫妻多年,她如何比得上你?为何你要这么苦苦相逼呢?”

郭槐冷哼一声:“叫她就一口一个婉儿,叫我就直呼其名,在你心中谁更重要,已经不言自明,你跟我装什么呢?你最爱的就是她,不是我。要她是普通人家的女人也就罢了,她可是罪臣之女,都这样了你还愿意给人家下跪,你还说你更爱我?贾充啊贾充,你真是演都不演了!”

贾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往衷儿这边瞟了一瞟。

这整个院子里都是贾家的人,他们怎么闹都是家丑不外扬。可是,在贾充眼里,这里可还有个外人呢。

此时郭槐已经属于是没话找话,翻过来覆过去也就是一个嫉妒而已,因此贾充才有闲心,考虑起她这个偷听者来。

完了,如果自己不是皇太女的话,没准就会被贾充灭口了。

但是这个贾充,竟然敢和郭槐针锋相对,完全不是历史上那个唯唯诺诺的猥琐样子,衷儿又觉得,这个他应该不会卑劣到连一个路边的小乞丐都不放过。

总之,能够尽量不暴露身份,还是不暴露吧。祈祷自己能够溜掉。

“好了,槐儿,我们还是回去再说吧。”贾充说。

“呵,你叫我槐儿,你都不敢正面看我。再说了,我长什么样我自己知道,都这个岁数了,还叫我槐儿,真不害臊。”

“那你到底想怎样?”

“怎样?很简单,有她没我,有我没她。陛下颁旨的时候可特意说了,下不为例。自古以来就没有两位正妻的说法,陛下迁就你,我可不迁就你。现在你就做决定吧,选谁?”

“两位正妻,历史上还是有的。舜当时娶娥皇、女英……”

“贾充,你跟老娘抬杠呢是不是?”

噗,不知道为什么,贾充举舜的例子的时候,衷儿想笑。这种时候举这种例子,真的是有些心不在焉了。

她知道,贾充就是担心被自己这个偷听者把贾家丑事传出去,所以想尽量结束话题。但是他越敷衍,郭槐就越不乐意。

贾充看起来有些急躁了:“郭槐,这些事情回家再说,小心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怎么了?让他们听啊!你这点破事整个洛阳谁不知道?这么大个宅子放在这里,稍微一打听别人都知道你贾充这点破事。来啊!来啊!让他们传啊!就让他们都知道,堂堂鲁公给女人下跪了……”

“娘亲?你在这里干嘛呢?”

郭槐正说得起劲,突然,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如同锐利的刀斩破了粗麻,在郭槐的咆哮中,那声音也能听得格外清晰。

衷儿偷偷探出头去,只见门外又进来了一人,那是一个和衷儿年龄相仿的女孩,穿着富家子弟才穿得起的绸缎做的衣服,头发扎成小辫,小辫又编出花样,灵巧可爱。见过了郭槐以后,再看她,真的是赏心悦目。如果衷儿还是男生,一定会当场爱上她。

不对,自己的心本来就是男生啊!

郭槐尴尬地一回头:“啊?小午,你怎么来了?”

原来那女孩就是贾充与郭槐之女,贾南风的妹妹,贾午。

一个女人,正撒着泼呢,突然被自己女儿撞见了。这可真是。刚好还说到贾充丢脸的事,这下郭槐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挽回自己在女儿眼中的形象了。

话说回来,这个世界的郭槐这个长相,到底是怎么生下贾南风和贾午这对俊男靓女的?

贾午萌萌地道:“我看爹举止古怪地离开了家门,娘亲你又气势汹汹离开,我就跟过来了。路上我还碰到了褒姐姐和齐王殿下,他们就在后面呢。”

正说着,又有两人穿过家丁,站在了院子里,和院子里的其他人大眼瞪小眼。

这倒也是,这后来的三位,确实都是家丁不敢阻拦的。

两人中的那个女人,一头长发仙气飘飘地垂下,宛若天上下凡的仙女,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此时并未下雨,伞恐怕是她个人喜欢的装饰物。

一同立在伞下的那个男人,样貌也的确配得上身旁的女人,虽然上了些年纪,但是比起那些年轻公子哥,少了一些轻浮,多了一些沉稳。并且,在他的脸上,还能看到一些和司马冏相似的特点。

可不嘛,那男人,就是司马冏的父亲,也就是衷儿的叔叔,齐王司马攸。

那女人,就是齐王妃,贾充与李婉的女儿,也就是贾南风同父异母的姐姐,贾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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