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走廊狭小昏暗,空气凝浊刺鼻。唯一的一扇小窗被厚重的木板钉得密不透风,墙壁乃至天花板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地上铺了地毯,但每迈一步,仍然能听见吱吱呀呀的响声在地下爬动。

这些一共花了多少钱呢?这个月还是不向哲也要生活费了。

一织用琐碎的想法驱散不安,用裹满绷带的手握着勾玉,跟在凉介苍白的衣摆后前进。

凉介走起路来也悄无声息。他在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下脚步,干脆利索地撕下封住门缝的符咒,默默让开空间,退至阴暗的走廊深处。

一织走上前,轻轻握住把手,冰凉的触感瞬间沿着掌心漫开。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狂跳不止的心脏,准备拧动把手。

“不要太勉强。”

一个沉静的声音忽然在一织耳边响起。

他吓得缩了缩肩膀,惊慌地左顾右盼,发现凉介掀起了面巾的一角,露出一只深邃的黑眼。

是他在说话?爸爸不是说他不会说话吗?

凉介没有理会一织的困惑,平静道:

“没有必要坚持到最后。若发生了无法应对的事,向勾玉呼救,然后逃跑就好。”

他的声音温和如水,让一织稍稍镇定下来。

“……我明白了,谢谢。”

凉介放下面巾,不再多言,穿过走廊,默默消失在楼梯间。他离开时和上来时一样悄无声息,一织甚至怀疑刚刚的对话是紧张过度产生的幻觉。

等完成仪式后,去试着问问他吧。

一织不再多想,拧开房门。门轴发出一声欢快的呻吟,暧昧的午后阳光照亮了门前的地毯。

……

这里似乎便是阳葵初次遇见“乘取坊”的卧房。

和一楼以及二层的走廊不同,房间的窗户没有封住,也没有贴符咒或者放佛像,彷佛停在了事件发生前。房间的一角立着一架坐满小毛绒玩偶的钢琴,另一角则放着一张整洁的儿童床。

床的对侧便是一扇窗户,屋内唯一的窗户。窗户下立着一台书桌,书桌上用笔筒压着一张A4纸,旁边还有数样用途不明的小东西。

一织将房门关好,犹豫一会后走到书桌前。

他先朝窗外看了一眼,只见到浸在金色夕阳下的街道;随后,他移开笔筒,拿起A4纸。

这显然就是神乐坂提到的“指南”。纸上印满了打印工整的铅字,一织细细阅读起来。

首先,请你确认桌上的物品是否齐全。必要之物有一台录音机,一扇没有开孔的面具,一张面膜,一截编好的头发,两颗玻璃珠,三张背后贴有双面胶的照片,一张红色符咒,一张蓝色符咒。

一织拿起桌上的每样物品,细细检阅了数遍。确认无误后,他的视线重新回到纸上。

确保物品齐全后,便可以开始封印。

封印的流程非常简单,分为三步。

第一步,请你播放录音。

第二步,请你戴上面具,重复第一步三遍。

每重复一遍,请你将一张照片贴在窗户的左上角、右下角、或者右上角。三个位置都要贴上照片,顺序随意。

最后,待三张照片都贴好,请你一边默念“我不是你”,一边将蓝色符咒贴到窗户中央。

如此,仪式便告成功。

既然如此,其他物品是用来做什么的?

一织抱着疑惑继续看下去,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但是,“乘取坊”会试图进入房间阻止你。为此,你要将红色符咒先贴在窗户中央。只要符咒还在,它便无法强行闯入。

然而,它还会在这期间问你要各种东西。你必须在十秒内将对应的东西放在窗沿上,并在它处理完成后立刻收回。否则,它会在事后缠上你。

头发对应头发,脸对应面膜,眼睛对应玻璃珠。记住这三条即可。

最后,请你千万、千万不要在仪式中发出任何声音。不可以尖叫也不可以说话。

以上就是仪式的全部。

只要遵循流程,便不会有问题。祝你顺利。

一织沉下心,从上到下、小心谨慎地反复读了指南数遍,确认自己将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敲窗户,播放录音,做出回应,然后贴照片,最后贴符咒……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的确没什么困难之处。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面具没有开孔,戴上便无法视物,需要提前记好东西的位置。

一织闭上眼,试着伸手去摸窗户,直到能够轻松准确地摸到指南中提到的三个角落以及窗沿才停下。他又将所有物品一字排开,细细背下了它们的位置,反复闭眼拿取了数遍。

一织做完了充分的练习,心情也因此渐渐平静下来。

他将红色符咒贴好,深吸一口气,最后为自己打了打气,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

“笑美小姐,你在吗?”

一个稚嫩虚弱的童声响起,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一织屏住呼吸,看向窗外。

玻璃的另一侧依旧只有祥和的午后街道。

一织拾起冰凉坚硬的面具,遮住自己的脸庞。

阳光消弭,眼前变为一片漆黑,心跳与呼吸声显得清晰沉重。一织摸索着找到录音机,再次按下播放键。

“笑美小姐,你在吗?”

录好的音频再次响起,消失。一织拾起一张照片,俯身向前,准备先将较远的左上角贴好。

“我在。小阳葵,你今天有些不一样呀。”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女声。声音清脆愉快,近在咫尺,像是姐姐在关照妹妹。

一织头皮一麻,捏着照片的手僵在了空中。他的呼吸骤然加速,女声再度笑吟吟地响起。

“小阳葵,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脸对应面膜!

一织勉强稳住心神,用另一只手摸索着找到面膜,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窗沿上。在他收回手的同时,一种黏腻恶心的声音在窗沿上响起,像是有人在肆无忌惮地舔舐玻璃。

漫长的数秒后,舔舐声戛然而止,浓重的血腥味涌入一织的鼻腔。

他按照指南重新摸向窗沿,摸到了一块凹凸不平的东西。从形状来看,这就是之前的面膜,但却覆上了一层半凝固的液体。

这是血吗?谁的?它是怎么隔着窗户碰到面膜的?

不,别想这种没有答案的话题了!

一织颤抖着收回面膜,集中精神找到左上角,将照片死死按在玻璃上贴紧。

第一张照片……贴好了。

一织后退两步,远离窗户深呼吸了几口。

待到狂跳的心脏稍稍平静,他回到桌边,直接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准备先回应“笑美小姐”,再贴照片。

“笑笑笑笑笑美美美小姐,你在吗?”

录音机沉默了片刻,响起一阵卡壳似的音频。音频结束时,清亮的女声再度响起。

“我在。小阳葵,可以让我摸摸你的头发吗?”

头发对应头发。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一织迅速做出了反应。他快速地摸索到了准备好的发束,却愣住了。

他摸到了两束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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