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雅·利亚斯脸上那副精心雕琢的、带着戏谑与掌控欲的面具，在法兰娜抛出那个足以颠覆她一切计划的秘密后，第一次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难以迅速弥合的裂痕。她眼底翻涌的震惊与暴怒缓缓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忌惮、审视，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棋逢对手般的兴奋。

她沉默了足足有十息，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反复扫描着法兰娜的脸，试图从那双深红眼眸中找出任何一丝虚张声势的痕迹。但最终，她发现那里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承载了万古尘埃的平静与决绝。

“……呵。”伊莉雅忽然轻笑出声，这笑声不再甜腻，也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卸下部分伪装后的、真实的疲惫与饶有兴味，“真是…令人惊叹。法兰娜，我确实…低估了你。”她微微颔首，动作带着一种重新评估对手后的郑重，“没想到，你蛰伏多年，竟能窥探到如此深度，更是将德斯克森的威胁与…我的‘小秘密’联系起来，构思出如此…大胆的棋局。”

法兰娜迎着她的目光，红唇边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她没有因这句似是而非的“称赞”而动摇，只是下意识地抬起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里承载着某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重量。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疲惫与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也许吧，”法兰娜的声音有些低沉，“在经历了…足够多的事情之后，人会变得贪心。想保护的东西…自然会变多。”她的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投向远方的云雾，语气飘忽，“尤其是…那些原本以为早已失去，却发现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的东西…” 她的手在胸口揉搓了一下，然后缓缓放下。

伊莉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和话语中的未尽之意，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在法兰娜饱满的胸脯上停留了一瞬，冰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解读的幽光，像是好奇，又像是一丝…莫名的比较心理？但她迅速收敛了这瞬间的失态。

“很好。”伊莉雅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却少了几分刻意的高高在上，“那就按你提议的路径走吧。联合处理德斯克森的隐患。我也…很想亲眼看看，你所预言的那片能‘颠覆世界’的阴影，究竟是何模样。”她话锋一转，语气中再次带上属于王者的冰冷与绝对掌控欲：“但记住，这是合作，而非屈服。若事实证明这只是你拖延时间或别有用心的妄言，或者合作过程中出现任何‘偏差’…”她的眼神骤然锐利，“…那么，按照‘约定’，我将毫不犹豫地接管一切！用我自己的方式，净化所有不安定的因素！包括你…和你的魔域！”

法兰娜闻言，非但没有惧色，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嘲讽与淡淡的悲凉。她向前微微倾身，目光直直地刺入伊莉雅眼底，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一字一顿地说道：

“伊莉雅…我和你…已经…争斗了数万次…这一次我不会输…”她的声音沙哑而充满力量，“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再成为你掌中的…阶下之囚！”

伊莉雅的眉头紧紧蹙起，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困惑与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你…又在自言自语些什么疯话？”她下意识地认为这是法兰娜某种施压或扰乱她心神的新手段。

法兰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后退一步，恢复了魔王的雍容姿态，语气变得疏离：“没什么。就当是…自言自语吧。”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斩钉截铁：“总之，我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讨厌你。”

伊莉雅凝视着她，试图从那副平静的面容下再找出些蛛丝马迹，但最终一无所获。她只能将这份“疯话”暂时压下，冷然道：“彼此彼此。协议达成，细节由下属商议。告辞。”

说完，伊莉雅毅然转身，纯白的披风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率领圣光卫队迅速消失在风雪弥漫的下山路径中。

回程的飞兽背上，狂风呼啸。伊莉雅屏退了左右，独自立于鞍座前，久久地沉默着。法兰娜最后那番“疯话”和那个揉胸的动作，如同鬼魅般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

“陛下，您…”心腹侍卫长格兰小心翼翼地靠近，察觉到女王异常沉寂的气息。

伊莉雅没有回头，目光望着脚下飞速掠过的、被雪覆盖的山峦，忽然没头没尾地轻声问道：“格兰…你说…我是不是…欠缺了点什么？”

格兰一愣，完全没明白女王的意思：“公主文治武功，圣光庇佑，乃是万民景仰的…”

“不是问你这个。”伊莉雅罕见地打断了他，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迷茫。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虽然挺拔却略显青涩单薄的胸膛，又想起法兰娜那成熟丰腴、充满女性魅力的曲线，那个揉胸的动作…仿佛在强调某种…她所不具备的‘特质’？

鬼使神差地，伊莉雅忽然侧过头，用一种极其平静、却让格兰毛骨悚然的语气问道：

“那你觉得…我…性感吗？”

“噗通——！”

格兰骑士长这位历经百战的硬汉，在听到这个从至高无上的圣光公主口中吐出的、完全不合时宜、甚至堪称惊悚的词语时，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飞兽冰冷的脊背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

“陛…陛下！您…您当然…尊贵无比！光…光芒万丈！性…性感…这个词…实在…实在…”他语无伦次，几乎要晕厥过去，裤裆处甚至传来一阵可疑的湿热感！

伊莉雅看着他这副狼狈到极点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无趣和…自嘲。她转回头，不再看他，重新望向前方。

“罢了。当我没问。”她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常态，但心底那一丝因法兰娜而引发的、关于自身某种“缺失”的微妙涟漪，却并未完全平息。

飞兽划过天际，载着心思各异的王者，投向各自注定无法平静的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