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acia,

金合欢,

I call it so,

我这样称它,

Suddenly he spells it in my synapse,

刹那间,在我神经突触中,他将其拼写,

Faphrenheit 66,

华氏66度,

Rotates in my silent life,

我静默的生命里回旋着

Tv blue,

荧光幽蓝。

(p.s.动漫《神的记事本》插曲《Teddy》)

这是一首很久很久以前听过的歌。

清冷,幽远。

将歌词碎裂为一片片孑然不连贯的单词,一点点从少女些许羞涩又些许哀怨,亦或更多的是漠然,静水微澜后回归的漠然。

(我在什么时候听过这首歌呢?)

一个人躺在床上,好像在默默哭泣。

“我就不该送你去学打鼓。”

有人在房门外恨恨地嘀咕着。

(是啊,我不该去学的。至少那时的我肯定这样想吧?我没有自己的乐队。鼓手怎么能没有乐队呢?歌手和吉他手可以独唱、独奏,鼓手呢?没有多少人愿意听鼓手一个人在那乒呤哐啷。我自己也是。我也不会专门去听打鼓。但我总觉得我能等到那个属于我的乐队,我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那一瞬间……

(只要找到属于我的乐队,我就是最重要的那个人。摇滚乐队可以没有主唱,器乐摇滚纯演奏也行,但一定会有鼓手。鼓就是力量,就是音乐的脊椎,就是——)

砰!

房门被撞开。

垂头丧气的少年自客厅灯光里走入房间。

“男扮女装,还一个人跑去演出!你是要气死我吗?!”

门关上了。少年缩在房间墙角里,许久,抹了抹眼角,微笑起来。

“今天很开心!认识大家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情!”

他在手机屏幕上输入文字。

“论天赋的话,你几乎和小夏一个水平诶,天哪,一个乐队里两个天赋型选手,我预感十年后我们将气死网易云上一大堆十万粉都没有的路边一条乐队。”

“笨蛋妹妹!发光曲线和羽果难道是路边一条吗?!”

“开玩笑啦。我也没指望以后就靠这吃饭。老实说乐队很难玩的,就算我二叔公再多给我们砸点钱,还有不少东西不是钱甚至不是天赋能解决的,比如……比如哪天世界末日了,大家都不听摇滚了,我们能咋办呢?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老老实实读书,这毕竟才是保底路线……”

这是在安慰静澜前辈么?他那时候还在低沉期吧。神经疾病导致高考写不完试卷,又间接导致和乐队前鼓手闹翻了,当然会低沉好一阵子。

(等一下,如果他不生病,我是不是原本不可能和大家走到一起?)

这样想着,“她”有些无奈地苦笑起来。

“她”是谁呢?

一阵风吹过。

沙尘味。京城依然偶尔遇到沙尘天气。

角落里的凌夜辰抬起头来。

“你是谁?”他冷冷问道。

(我是谁呢?)

“对啊,你是谁呢?”

追问的声音变成一个少女。

那个少女——

(那是“我”吗?)

砰的一声,房门再次打开。

“休息时间结束了,诺克斯,出来。”

房门里透过来的是蓝色的荧光。

“把录音机关了。”

熟悉的音乐声消失。四下里是令人烦躁的低沉轰鸣。

“……是的,只有0.5%的……,但我必须要说,这已经……,非常顺利……。特别是这个……”

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

“你说什么?……精神强度……缺陷?一派胡言!如果说,她还……'牧者'的工作,那……你来……直接精神崩溃不可。接下来我们只需要重复,熟练……好了不多说了,时间宝贵,诺克斯,过来,还是老样子,我们要……”

一种强烈的抗拒感在心中翻腾。

(我不要……我不要体验那种感觉)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都是……幻觉。不要太……,没什么可怕……”

封闭而压抑的地下空间中心,是个无比丑陋、恶心的人形怪物。

(我不要变成一堆烂肉。)

“你永远只是你自己。所有改变都只会让你更加成为你自己。”

只有这句话无比清晰。

“好了,开始吧。”

视野一片嫣红。

“啊!!!”

少女惨叫起来。

“忍一忍!你还有痛觉,这恰恰说明你是合格品,你应该高兴!”

“我是合格品。”

(我是合格品。)

“你是谁?”

(我?我是……)

“你不是。”

(嗯,我是凌夜辰。)

“你是小偷。”

(我才不是小偷!)

“你偷走了我的'我',你,偷走了我!我用生不如死的人生换来的我啊!

“把'我'还给我!”

(还给你什么?!!)

“一切!!!”

巨大的怪物嘶吼着向凌夜辰扑来。

“啊啊啊啊啊!!!”

~

“你吓死我了!”

眼科医生雷博差点从凳子上吓了跳起来。

小夜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刚才睡着了做噩梦!”

雷医生马上恢复懒洋洋的样子,继续捏着手电筒看桌子上的《故事会》。

看样子最近他经常见到人做噩梦。

“镜片还合适吗?没关系,不赶时间,也不赚钱,你太累的话先睡一觉也没关系。”

“不用了。”

取下试戴架,发现静澜不在身边,自己很没有安全感。明明这个身体自带超过常人的战斗力,可此时,小夜心中充满浓雾般挥之不去的不安。她不知道下个意外会在哪个瞬间发生。

“没问题的话选个镜框吧,建议选小一点的,因为你的脸已经够小了。”

小夜选了个红色椭圆半框眼镜,这让她想起自己曾经cos的晓美焰。

如果染个黑发,可能会更像。

不过自己本来就不是动漫人物。自己当初玩cos也没有“永远变成某某某”的念头。

而且平心而论,自己也不是晓美焰那样的人吧。

为了喜欢的人一次次和命运死磕,现在想想,崩溃就是刹那的事情。

雷医生业务娴熟,半个小时就把镜片磨好并装配完毕。

新眼镜很合适。清晰的视野稍稍带来些许安全感。

“700度近视。度数有点高啊,记得少玩手机……”医生絮絮叨叨着,“啊不对,没有手机玩了。那就注意,不要在光线不好的地方看书,那比玩手机还伤眼睛。”

说完,医生打开手电筒,借着仿佛没吃饱饭的光线继续津津有味读《故事会》。

~

在医院的几层楼里梭巡了许久,才在一个医生办公室里找到了自己的两个同伴。

进去的时候,正好有个医生走了出来。楼道里没什么照明,小夜看不清医生的面目和表情,只注意到他带了个帽子。

进入办公室,只见静澜和孔成各倚靠一张座椅,并不吱声。

“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小夜问。

显然这里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劲。

“唔。”孔成哼了一声,最终放弃作答。

“眼镜配好了?嗯,看上去挺可爱的。”静澜拧亮了一个微型泛光手电筒,房间里明亮起来。

“刚才没什么,最后讨论了一波去救那个警察的可能性,不过没什么结果。”静澜的声音一如既往低而不沉,像能被听清的自言自语。

看到小夜有点气鼓鼓,大概意识到抛下她一个人让她有点窝火。

“对不起啦,我以为会要更长时间。而且我之前不是问你要不要陪你去配眼镜……你摇头了。”

有这种事吗?完全不记得。

小夜心中突然一麻。刚才的噩梦再度浮现在眼前。

(这具身体真的属于我吗?)

其实不止如此,很多事情似乎不能往细了思考。

近到当下处境,远到以后的打算。

自己原本的身体已经被静澜埋地下喂蛆了。

如果现在的身体另有主人,她找了回来,那该当如何?

小夜不敢往细想去。

“你的状态好像很不好。”

确实。刚才见到“夜魔”的一瞬间,记忆深海里有什么沉寂的络合物被翻腾漂浮而上。

仿佛不经过思考的,纯粹得像激素作用的恐惧让自己几乎迷失。

静澜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感觉折腾好久了。”

他以前就这样,会用拉长的无声的呼吸代替叹气,以免被别人觉察。

“不管怎么说联络到了一个新的幸存者营地,总是好事。明天早上我们可以试着带医生过去……刚才那个医生愿意去救人。”

静澜有点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桌子上一本弗伦德尔所著的《ICU口袋书》。

看来眼下只能如此。几人起身去找来了些毯子,打算就这样就地休息。

~

人一般不太能意识到自己入睡了。毕竟有意识地想要入睡往往意味着失眠。

不过这次是例外,自己清楚地感觉到视觉、听觉逐渐模糊,整个人像掉入了黑之海一样,悬浮在虚空之中。

一些虚影在漂浮。好像走马灯一样——那是一个未发生异常的世界线的自己的经历:最后咬咬牙继续读书,撑过了高考,上了985航空航天大学,一切顺利!开始享受美好的人生……

(p.s.这确实是现实世界线发生的事情)

自己真的更愿意过那种无事发生的人生吗?

一旦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就一阵头疼——这是困扰自己很久的肢体反应,自己非常害怕意料之外的不受控制的事情发生。比如突变的考试成绩,突然发脾气的父母,甚至只是骤然飘来的乌云。

要说自己最愿意做的事情,好像就是安安静静躺床上,享受着被窝的抚摸。

嗯,不错,抑郁症患者自带森田疗法。

(p.s.一种强调顺其自然的心理疾病疗法,对重症患者会要求数天的持续卧床,以期清空杂念。)

可明明……自己第一次在舞台上的时候,也很快乐啊……

渐渐地,走马灯开始模糊,看来自己真的要睡着了。

因为睡得很沉,当一声巨响在脑子里炸响时,自己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发现四下里依然一片黑暗,自己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伸手去摸桌子上的电筒,却发现电筒不见了。

但接下来,一个意外的发现是,自己的夜视力似乎异常的好。即使在极黑的空间中,事物的轮廓也很清晰,虽然细节有点模糊,有点像初步建模的游戏。

不过并没有惊讶太久,自己就被另一个事实分散了注意力,那就是自己的两个同伴并不在屋内。

毯子掀开着。难道一起上厕所去了?

该不会那家伙怕黑上厕所还要人陪?

啊不对。怕黑的好像是自己。

医院楼道里没有什么人游荡了,大家都要休息。

只有个保安在百无聊赖地用手电筒照墙上的“值班医师”表格,可能在盯着医生们的照片回忆各种医院八卦。

“你好,你有没有看见那屋子里出来了两个人?”

保安转过身来,“大概四十分钟前?那两人出来,去顾医生的办公室找了顾医生,然后他们下楼去了。顾医生是老熟人,我就没太管。”

这保安还真是熟练,潜台词就是“出了事我不负责”。

“顾医生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他们有没有说什么?”小夜一连串发问。

保安倒也有条有理,“他是急诊医师,高个子,黑脸,那三个人一路没说什么。”

“高个子……有没有什么显著点的特征?”

“显著的……帽子,他头发乱,平时喜欢戴帽子。”

“糟了。”小夜有些忐忑地双手半握在胸前。

“什么糟了?”

小夜头也不回,开始往楼梯走去。

“你要去哪?”保安可能意识到有问题,追问着。

“上厕所。”

“厕所在这边!”

少女加快脚步,很快消失在楼梯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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