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彻底亮透时,密林里传来窸窣响动。阮栗猛地站起身,握紧了腰间的短匕——来的不是夜璃,是三个穿着玄甲的狼牙卫,领头那人脸上有块刀疤,正用贪婪的目光盯着她手里的玉佩。
“果然在这儿。”刀疤脸舔了舔唇角,“把玉佩交出来,饶你不死。”
阮栗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松树粗糙的树干:“那是夜璃的东西,你们休想碰。”她想起夜璃塞给她短匕时的眼神,指尖微微发力,匕尖对准来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刀疤脸挥了挥手,两个卫卒立刻扑上来。阮栗虽跟着夜璃学过几招防身术,终究抵不过常年习武的壮汉,没几招就被按在地上,手腕被反剪着捆住,玉佩也被粗暴地夺走。
“这对玉佩可是好东西啊。”刀疤脸掂着玉佩,对着阳光看了看,“据说凑齐了能打开‘锁灵窟’,里面藏着的宝贝,够弟兄们快活一辈子了。”
阮栗的心沉了下去。她一直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信物,竟藏着这样的秘密——夜璃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把玉佩留给她,是真的想护着她,还是……
正胡思乱想,密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剑鸣,紧接着是卫卒的惨叫。刀疤脸脸色一变,刚要拔刀,一道黑影已如鬼魅般落在他面前,玄色衣袍上沾着的血滴落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凄厉的花。
“把玉佩还回来。”夜璃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手里的长剑还在往下淌血,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他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袖子被划开一道大口子,血浸透了布料,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夜璃!”阮栗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卫卒死死按住。
刀疤脸看着夜璃渗血的左臂,忽然笑了:“原来是个伤兵,难怪这么大火气。”他把玉佩揣进怀里,“想要?来抢啊!”
夜璃没说话,身形微动已冲了过去。他的左臂显然受了重伤,只能用右手握剑,招式却比往日更狠戾,剑光如泼墨般扫过,逼得刀疤脸连连后退。卫卒想上前帮忙,却被他一剑挑飞,撞在松树上晕了过去。
“你以为单打独斗能赢?”刀疤脸被逼得急了,忽然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往地上一摔,白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这‘迷魂散’够你睡上三天三夜!”
夜璃屏住呼吸后退,却还是吸入了一点,身形晃了晃。刀疤脸趁机扑上来,长刀直刺他的胸口。阮栗看得目眦欲裂,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挣脱了绳索,抓起地上的石块就往刀疤脸头上砸去。
“砰”的一声,石块正中刀疤脸的后脑勺,他痛呼一声,长刀偏了方向,只划破了夜璃的衣襟。夜璃抓住机会,一剑刺穿了他的肩胛,玉佩从刀疤脸怀里滚落出来,阮栗眼疾手快扑过去接住,紧紧攥在手心。
卫卒见头领受伤,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夜璃捂着流血的左臂,身形晃了晃,阮栗连忙扶住他,才发现他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毫无血色。
“你怎么样?”她的声音抖得厉害,撕开自己的裙摆想给他包扎,却被他按住手。
“别碰。”夜璃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虚弱,“有毒。”
阮栗这才注意到,他伤口的血是黑紫色的,边缘还泛着诡异的青黑。她忽然想起清玄道长留下的伤药,急忙从食盒里翻出来,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往他嘴里塞:“快吃!道长说这能解百毒!”
药丸很苦,夜璃却乖乖咽了下去,靠在松树上喘息。阮栗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布条缠住他的伤口,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器:“为什么不告诉玉佩的秘密?你早就知道它们能打开什么锁灵窟,对不对?”
夜璃闭着眼没说话,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你把玉佩留给我,是不是想让我替你去冒险?”阮栗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夜璃忽然睁开眼,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挣扎,最终却只是低声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阮栗心里。她猛地站起身,后退了两步,看着他苍白的脸,忽然觉得很陌生:“所以从一开始,你接近我,就是因为这对玉佩?”
“不是的!”夜璃想抓住她,却牵扯到伤口,痛得闷哼一声,“阮栗,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阮栗转身就往密林深处跑,眼泪模糊了视线,手里的两块玉佩硌得掌心生疼。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撞上一个温暖的怀抱,才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
“傻丫头,哭什么?”清玄道长拍着她的背,声音温和,“夜璃那小子虽然嘴笨,心却不坏。”
阮栗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道长,他骗我。”
“他是骗了你,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清玄道长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卷旧图纸,“你看看这个。”
图纸上画着锁灵窟的地图,旁边还标注着几行小字,是夜璃的笔迹:“窟内有噬心蛊,需双玉佩持有者同心方能压制,若单人进入,会被蛊虫吞噬心智。”
“夜璃的师父当年就是被噬心蛊所害,变得嗜杀成性,最终被他亲手了结。”清玄道长的声音沉了下去,“他怕你知道真相后不肯跟他冒险,又怕你独自遇到危险,才故意隐瞒。”
阮栗的手抖了抖,图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能看出书写时的挣扎。她忽然想起夜璃跳寒潭捞玉佩的样子,想起他总在危险时把她护在身后,想起他昨晚没说完的话——“可我……”可他终究还是把她放在了心上,哪怕要用谎言来掩饰。
“他左臂的毒,是为了引开另一队追兵,故意挨的。”清玄道长继续说,“他知道自己中毒后撑不了多久,才把玉佩留给你,想让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阮栗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原来那些她以为的欺骗,全是他笨拙的保护;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藏在每一次舍身相护里。
“他在哪?”她抬起头,眼眶通红却眼神坚定,“我要去找他。”
清玄道长指了指西边的方向:“他往锁灵窟去了,说要在你找到他之前,先清理掉里面的危险。”
阮栗站起身,把玉佩紧紧系在脖子上,转身就往西边跑。这次她的脚步很稳,眼泪还在掉,嘴角却扬起了笑——夜璃,你这个“显眼包”,想一个人逞英雄?门都没有!
锁灵窟的入口藏在瀑布后面,水汽氤氲中,阮栗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石壁上,手里的剑插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夜璃!”她喊着他的名字,穿过瀑布冲过去,水珠打湿了她的头发,却浇不灭心里的暖意。
夜璃猛地抬头,看见她时愣住了,随即露出慌乱的神色:“你怎么来了?快走!”
阮栗没理他,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口,毒血已经变成暗红色,显然药效起了作用。她掏出剩下的药丸塞进他嘴里,又用灵力帮他逼毒,动作一气呵成。
“你就这么想丢下我?”她瞪着他,眼里却带着笑,“忘了松树下的约定了?要走一起走。”
夜璃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里映出的自己,忽然伸手把她拥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揉进骨血里:“对不起,阮栗,我不该骗你。”
“知道错就好。”阮栗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以后不许再这样,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她顿了顿,故意板起脸,“还有,锁灵窟里的宝贝要是有甜的,必须全归我。”
夜璃低低地笑起来,笑声震得胸腔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瀑布的水声哗哗作响,像在为这对别扭的人伴奏,而锁灵窟深处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们——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阮栗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忽然觉得,不管前面有什么危险,只要身边有他,就什么都不怕了。就像他说的,重要的东西,总要两个人一起守护,才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