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织愣住了。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个妹妹。

“……你的女儿?”

哲也脸上闪过一抹惊慌,如同逃课后被老师发现的孩子。

“是、是的。我忘了跟你说,我在一年前再婚了,阳葵是对方的女儿。

“她只有八岁,刚刚上小学,眼睛又大又亮,特别活泼,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都特别喜欢她。她还很聪明,正在学钢琴,不到两个月就会弹简单的曲子了。”

一谈到女儿,哲也的语气便反常地柔和。

一织想象着这个陌生女孩坐在钢琴旁,伸出粗短的双手吃力弹动琴键的模样。他不由想挥舞棒球棍,将钢琴砸成稀碎的废铁,一边动手一边欣赏小姑娘吓哭的表情。

他不喜欢她。

准确来说,他不喜欢哲也温柔地谈论其他孩子。

不过,他更不喜欢哲也恐惧伤心,所以决定忍耐。

一织隐藏不满,道:

“阳葵妹妹得病了吗?”

哲也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的路人。

“和那有些不一样。我们去车上,一边回家一边细谈吧,好吗?”

“回家?去您现在住的地方吗?”

一织感到心头熔化了一小块。他早就知道哲也搬了家,也提出过好几次去那里拜访,但过去总是被哲也婉拒。

“……是的,阳葵和先生正在那里等。或者,要不还是先去阿卡迪亚吃个饭再去?”

“不,直接去您那里吧。我想立刻见到小阳葵。”

哲也点点头,小跑至车边为一织打开了车门。一织坐上副驾驶座,观察着车内。

后视镜下原先挂着他折给父亲的一个千纸鹤,现在则换成了一个小小的佛像。不仅如此,后座上也放着五、六个小饰品,从小小的十字架,御守,到占据了整个后座的破魔矢都有。

每个饰品的做工都很精致,显然价值斐然,一织的疑虑渐渐增加。父亲到底怎么了?

思考之际,好闻的香蕉味自身边飘来。哲也坐上了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

“我刚刚不是说,阳葵很聪明吗?”

“是的。”

哲也抿了抿嘴,将声音放低,彷佛担心有人藏在这封闭的车里窃听对话。

“或许正因如此,在两个月前……她开始看见一些我看不见的奇怪东西。”

车辆缓缓起步,哲也的叙述慢慢开始。

……

2024年1月,哲也认识了在料理教室担任老师的前田美奈子。两人很快坠入爱河,于同年4月结婚。

婚后,美奈子带着女儿阳葵,和哲也一起搬入了山手区的一栋独栋民宅同居。

哲也本来还担心会被继女冷漠以待,但这个小女孩很快就在他面前卸下了心防,彼此相处得比许多血脉相连的父女还要融洽。他和美奈子虽偶有几次小小的冲突,但从未吵过架,被前妻伤害的心也慢慢恢复。

女儿活泼可爱,妻子温柔体贴,哲也过着三十年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并且天真地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

第一件怪事发生在今年1月27日。

当天晚上11点,阳葵和往常一样早已回房睡下,哲也和美奈子则在客厅中看电视,准备听完晚间新闻后便洗漱睡觉。可是,卧室中忽然传来女儿恐惧的尖叫。

哲也吃了一惊,忙跑到女儿的卧室。阳葵正缩在床角,浑身颤抖,满脸恐惧地盯着窗外。

哲也一边安抚女儿,一边轻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阳葵紧紧抱着父亲,笔直地指着窗外道:

“那里有人。”

哲也循着女儿的视线看去,只看见了对侧的街道,没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街上近来正有住户翻新房屋,搭起了脚手架,常有工人在上面走动。

“是建筑工人吗?”

阳葵摇摇头。

“不,那个人穿着白色的裙子。”

哲也再次看向窗外。对侧的楼上有许多窗户亮着灯光,许多小小的人影在灯光中走来走去。

“是个女人吗?哪个房间的?她在偷窥你吗?”

阳葵还是摇摇头。

“她不在楼里,在外面。她站在窗户前不远处,一直看着我,对着我笑。”

女儿的卧室在二层,窗户距离地面约4米,外侧是半空,当然不可能有人站住。于是,哲也以为女儿做了噩梦,因为太过年幼没有分清梦和现实。

他拉上窗帘,将女儿哄睡,随后便不再多想,只当是一个小插曲。

但3天后,又有怪事发生了。

当天早上,美奈子照常做好了早饭,总是准时起床的女儿却还待在卧室里。她呼叫了女儿数次,可没有得到回应。

美奈子有些担心,于是叫着哲也一起走进卧室,见女儿早已醒来,却只是坐在床角,面容呆滞地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哲也坐到女儿身前,握住她的手反复呼叫了数次,女儿才终于回过神,开始放声大哭。

待她平静下来后,哲也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阳葵又一次指向窗外,声音颤抖地回答:

“她又来了,这次离得更近了,还在问我可不可以进来。”

哲也觉得有些荒谬,一个噩梦很难重复做两次。不过,阳葵从来不向父母撒谎,而且表现出来的恐惧不像是伪装。

他于是问的更细致了一些:

“你还记得她大约多少岁,长什么样子吗?”

阳葵回答:

“我说不出她多少岁。她比爸爸还要高好多,眼睛很大,头发非常长,垂到了脚边,嘴巴咧得非常高,而且不停地在流口水。”

哲也的身高是180厘米,比他高的女性非常少见,何况是“高好多”。而且,后续的描述也非常奇怪,完全不是正常人会做的行为。

哲也只能认为女儿又陷入了幻想,安慰道:

“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人,放心吧。而且即使真的有,她也没有办法进屋子里来伤害你。”

阳葵猛地摇摇头。

“她已经要来了。昨天的时候,她已经贴到窗户上了!她说她马上就进来!”

女儿说的非常恳切,哲也只好走到窗户边,打算向女儿证明外面什么都没有。

但刚刚打开窗户,他便闻到了一股极弄的腥臭味,类似于干掉的口水。

他仔细检查窗外,发现外侧的窗户上多了一层淡淡的乳白色薄膜,臭味就是它发出的。薄膜呈地图状分布,显然是大量的液体干掉后形成的。而且,窗户的两侧还多了两个细长的手印。

就像是有人曾经双手撑在窗户上,不停地舔舐整面窗户一样。

哲也顿时觉得非常不安,问女儿是什么时候见到那女人的。

阳葵声称,昨晚深夜惊醒时就见到了她,却怎么也无法活动或出声,直到刚刚被妈妈和他呼叫才渐渐能够动弹。

町内会在住宅外的街道上安了监控,但监控记录只有警察可以调用。哲也不想因为这种荒谬的事给警察添麻烦,只好将原先的卧室封闭,让女儿和自己与妻子睡一个房间。

一周之内,阳葵再没有半夜惊醒,或者在白天陷入那种类似于惊厥的状态。哲也一度以为事情结束了。

但2月中旬的一个晚上,他又一次被阳葵的尖叫声惊醒了。

这次,女儿的恐惧到达了极点,近乎于疯狂地指着窗外尖叫不止,大叫着她要来了,她就在窗外。

哲也只好怀着不安掀开窗帘,但窗外什么都没有。

可是,阳葵却坚称她就在外面,无论他和妻子怎么安抚都无济于事。阳葵尖叫了近一个小时,直至精疲力竭后才沉沉睡去。

哲也和妻子非常疲劳,不过确认没有东西在骚扰女儿、一切只是她的幻觉后,他们也因此安心了一些,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清晨,哲也在腥臭味中醒来。他发现床单上以女儿为中心出现了一大片发臭的水渍。

女儿的衣服乃至皮肤已经变得潮湿不堪,彷佛被从头到脚舔舐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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