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碗池里温水流淌的哗哗声,成了客厅死寂里唯一的背景音。

柚叶那句细若蚊呐的“明天开始……七点半……我……训练结束。”像个不容置疑的命令符,悬在冰冷的空气中。

我关上水龙头,沉寂瞬间吞噬了流水。

转身,湿手在围裙上蹭了两把,目光投向柚叶对着窗外夜景的倔强背影。

“七点半结束?”

声音在空旷里显得格外清晰,

“意思是我得每天横跨半个城市,来这皇宫给你当御厨,给你做晚饭??”

那单薄的肩膀瞬间绷紧。一声从鼻腔挤出的、带着浓浓不耐的轻哼,算是默认,姿态宛如施舍。

荒谬感像气泡在胃里翻腾。

“柚叶小姐,”

我刻意咬重那个冰冷的称呼,

“你可能忘了,我,浮波佑辰,是个大学生。”

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我有课,一周五天。从我的狗窝到你这云端宫殿,做完饭还不得半夜十点?”

我扯了下嘴角,吐出结论。

“不、可、能。”

柚叶猛地扭过头。那张过分苍白的脸,第一次清晰地裂开愤怒的纹路,眼角还残留着之前被猪排烫出的微红。

“谁…谁管你!”

声音拔高,带着舞台腔特有的尖锐,试图用音量压制一切,

“是妈让你来的!你就得负责到底!做一顿也是做,做两顿也是做!这点责任都……”

“停!打住。”

我打断她飙升的音调,眉头拧紧,

“搞清楚,‘柚叶小姐’。我只是受托,看在…那点快风干的血缘份上,来做一顿饭,不是签了终身契给你当二十四小时厨子。”

我抬手指了指墙上极简的时钟。

“现在才晚上七点十分。趁早,告诉我,接下来几天,想吃什么便当?我给你做好塞冰箱。”

话题的急转让她明显怔住,漂亮的杏眼里掠过一丝茫然和来不及掩饰的诧异。

“……便当?”

“对,便当。”

我斩钉截铁,径直走向那个巨大的对开门冰箱,猛地拉开!

冷气混合着空荡的气息扑面而来——冰冷的现实印证着母亲的担忧。

昂贵的矿泉水是冷藏室的绝对主角,几盒蔫头耷脑的“零罪恶感”沙拉和孤零零的柠檬、低脂酸奶是可怜的龙套。

冷冻室更是荒凉得像个笑话,几包速冻蔬菜如同被遗忘的边角料。

“啧啧啧,趁我今天还有时间,买食材,做好塞满它。总比你天天修仙啃草强。”

我的目光扫过那片“健康荒漠”,最后钉在她骤然蹙起的眉心上,

“说吧,想吃什么?只此一次,过时不候。”

柚叶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用偶像的骄傲和疏离筑起高墙反驳,但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越过我,投向冰箱里那片象征寡淡与饥饿的苍白领土。

喉结,再次极其轻微地滑动了一下。

那碗猪排饭带来的、短暂却真实的餍足感,显然还在顽固抵抗着“身材管理”的冰冷教条。

“……哼,”

她别开脸,对着窗外璀璨却冰冷的灯火,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自知的赌气,

“随…随便你。反正……不许太油腻。热量必须控制,蛋白质比例要……”

声音越来越小,底气明显不足。

“好好好好好...懂了!”

我打断她试图找回场子的专业术语。

指望一个饿得胃疼还嘴硬如铁的顶流偶像点菜,简直是天方夜谭。

“营养均衡,热量适中。行,交给我。”

不再看她,我利索地解下围裙团成一团,掏出我那屏幕碎了个角的旧手机,指纹解锁,指尖飞快地开始搜索:

“附**价超市 生鲜”。

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着我专注(实则心疼钱包)的脸。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带着审视的视线扫了过来。

柚叶不知何时已经转回了头,那双漂亮的杏眼正落在我亮着的手机屏幕上。屏幕上,“平价超市”几个字和几家评分不高、但价格亲民的门店信息格外醒目。

她小巧精致的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却充满嫌弃的“啧”。

红唇微启,吐出的字眼像裹着冰珠子:

“你……就在这种地方给我找食材?”

她的下巴朝我的手机方向抬了抬,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平价’?东西新鲜吗?能吃吗?给我吃这种东西?”

那理所当然的质问语气,瞬间点燃了我压着的火气。我抬起头,迎上她审视的目光,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柚叶大小姐,您是不是对‘预算有限’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顶级和牛肩肉、进口无菌鸡蛋、进口米——你刚吃的那顿,花掉了我小半个月伙食费!还想天天吃?真当我是印钞机?还不是老妈给我报销了,你今天还吃不上呢。”

我晃了晃手机,

“爱要不要。‘平价超市’就是这个预算的极限。”

柚叶被我噎得一时语塞,脸颊因为愠怒浮起淡淡的红晕。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要把我手机屏幕瞪穿。空气凝固了几秒。

突然,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从家居服宽大的口袋里掏出她那个最新款、镶着细钻的手机壳的旗舰手机。

屏幕解锁,手指在上面飞舞得飞快。

我的手机几乎是同时“叮咚”一声脆响,屏幕顶端的通知栏滑下来一条新消息提示:

【柚叶(新联系人)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我:“???”

还没等我从这个“新联系人”的震撼中反应过来,几乎是好友请求被秒通过的瞬间——

“叮!微讯到账,壹仟元整!”

“夺少!?”

一个甜美、清晰、宛如天籁的电子女声,猝不及防地从我的手机扬声器里蹦了出来!声音之大,在寂静的客厅里甚至激起了小小的回音!

那美妙的声音,像一只温暖的小手,瞬间抚平了我心头所有因钱包缩水而皱起的褶子!

我猛地低头看向手机屏幕。

微讯聊天框里,崭新的联系人“柚叶”的头像(是她一张官方宣传的精修舞台照,美得发光)下面,静静地躺着一笔橙红色的转账通知:

1000.00元。备注栏空空如也,却胜过千言万语。

心脏很不争气地、重重地跳了两下,我抬起头,看向对面。

柚叶已经收起了手机,双臂环抱在胸前,微微抬起下巴,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偶像姿态。

但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和刻意避开我视线的目光,泄露了一丝不自在。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施舍的味道:

“现在呢?”

简短三个字,却充满了无形的压迫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金钱的力量是无穷的,尤其是在一个贫穷的大学生面前。

几乎是肌肉记忆般的反应,我的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回应——一个标准的、九十度的深鞠躬,脸上瞬间堆满了堪称谄媚的灿烂笑容,声音更是甜腻得能齁死人:

“遵命!我的主人~!”

我拖长了调子,语气转换之丝滑,连自己都感到一丝羞耻,

“保证完成任务!顶级食材!最新鲜的生鲜市场!米其林三星级别的美味便当!您就瞧好吧!”

柚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夸张到极致的“变脸”和称呼弄得浑身一僵,环抱的手臂都不自觉地松开了些。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混杂着错愕、嫌弃、一丝想笑的冲动,又被强行压下去的傲娇。

她最终只是狠狠地、带着点恼羞成怒地白了我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闭嘴!快去!”

然后迅速转身,重新把自己埋进沙发深处,用柴犬抱枕挡住了脸,只留下一个红透的耳尖暴露在空气中。

 有了这1000元“军费”加持,采购行动瞬间从“生存挑战”升级为“享受任务”。

我雄赳赳气昂昂地杀向本市最大的高端进口生鲜超市“臻味坊”。

购物车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顺畅滑行,我像个巡视领地的将军,在琳琅满目的顶级食材区指点江山。手机备忘录上的食谱也鸟枪换炮:

购物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各种印着外文标签、包装精美的顶级食材和调味品塞满。

结账时,收银员报出697元的数字让我眼皮跳了跳,但想到那声美妙的“壹仟元整”,心里瞬间平衡了,还赚三百,美滋滋~

拎着几大袋奢华却沉甸甸的“贡品”,再次回到柚叶的公寓。

密码0917,门滑开,客厅依旧昏暗,柚叶依旧蜷在沙发角落,像只自闭的猫。

听到开门声,她似乎动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我直奔厨房,开灯,将食材分门别类,冷藏冷冻塞得满满当当,之前那片苍白的“健康荒漠”瞬间变成了丰饶的“美食绿洲”。

接着,系上围裙,洗净双手,厨房再次化作战场。

顶级刀具在砧板上奏响华丽的乐章,顶级灶具吞吐着精准的蓝色火焰。

照烧鸡胸在霓虹酱汁里焕发琥珀光泽,挪威鳕鱼在橄榄油中渗出奶香,低温慢煮的和牛中心是完美的粉红色,黑松露的霸道香气与野菌的泥土芬芳在空气中缠绵……每一种香气都带着金钱的味道,强势地宣告着存在感,试图穿透客厅的昏暗,撩拨那个蜷缩的身影。

我全神贯注,力求每一份便当都配得上那1000元的“投资”和“殿堂级”的自我标榜。

时间在香气与专注中飞逝。

我将最后一份匠心减油版炸猪排定食装进精致的便当盒,小心翼翼地盖上印着可爱猫咪图案的盖子,码进冰箱。

“完事咯,你明天训练回来挑一份你喜欢吃的,扔微波炉里加热就行。”

我刚坐在沙发上企图让我长时间弯着的老腰放松一下。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像得了癫痫一样疯狂震动起来。是哲的信息轰炸:

【哲】:佑辰佑辰佑辰!!!!【链接:星轨少女“星辉之约”粉丝见面会震撼官宣!】半个月后!市体育馆!VIP区黄金席位!兄弟!真不去啊!?你要是不去我跟玲去了嗷!【宇宙爆炸】【原地升天】【倾家荡产在所不惜.jpg】

手机屏幕在厨房明亮的光线下亮得刺眼。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屏幕上的狂热宣言,还没来得及关掉——

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沙发上,那个一直背对着厨房、仿佛与世隔绝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转了过来。

柚叶坐在沙发边缘,怀里紧紧箍着那个柴犬抱枕,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我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屏幕的光线照亮了她半张脸,也清晰地映出了她此刻的表情。

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燃烧的星辰,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惊讶、难以置信、以及……一丝丝极力压抑却如同岩浆般涌动喷薄的、名为“希冀”的光芒!

她脸上的冰层瞬间融化,露出底下柔软的、甚至带着点怯生生的底色。嘴唇微微张开,一个小心翼翼的、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微弱鼻音的声音,轻轻地飘了过来:

“你……你知道了?”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我的脸,仿佛要穿透我的瞳孔看清最细微的情绪,

“那.....粉丝见面会……你……你会来吗?”

声音里的冰冷和尖锐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祈求的、小动物般的紧张和期盼。那声“你”字,带着一丝软糯的余音,轻轻挠在人心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成了琥珀。她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里面闪烁的碎钻般的光芒,让我心头莫名地一紧。

这突如其来的脆弱姿态,这带着隐秘渴望的询问,与之前那个浑身是刺、冷漠高傲的偶像判若两人。

她是在……期待我去?以哥哥的身份?还是以为我终于成了她的粉丝?

可惜,这份昂贵的期待,注定要撞上冰冷的现实之墙。

“不去。”

我的回答几乎是本能反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理由现实得残酷:

“穷。预算全花你这些‘殿堂级’便当上了,没钱买VIP票。而且……”

我试图用哲来缓和这莫名升温的气氛,

“刚刚是我朋友,你的骨灰级死忠粉,他天天在我耳朵边上念紧箍咒,想拉我去凑人头当分母呢,我傻啊,有买门票的钱我吃顿好吃的不香么。”

“轰——咔啦!”

仿佛听到了某种东西在柚叶脸上瞬间碎裂、崩塌的巨响。

那点刚刚燃起的、如同恒星般耀眼的光芒,骤然熄灭,速度快得令人心悸,只剩下冰冷漆黑的宇宙背景。

那张刚刚透出光彩和暖意的脸,血色霎时褪尽,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

紧接着,是被赤裸裸的羞辱、彻底的戏弄和无情的背叛点燃的、病态的、灼人的潮红!

“你……”

她的声音猛地拔高,尖利得如同玻璃刮过金属,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更深的痛楚而剧烈颤抖起来,

“浮波佑辰!你混蛋!!!!!”

下一秒,我甚至没看清她是怎么动作的,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印着柴犬的软抱枕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地、精准无比地砸在了我的脸上!

“砰”的一声闷响,撞击力道之大,让我眼冒金星,鼻梁骨一阵酸爽!

“滚!带着你的破便当一起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永远别让我再看见你!!”

柚叶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理智全无的炸毛野兽,声音嘶哑地尖叫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还有……一丝极力压抑却如同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的、滚烫的泪光?

她像是再也无法忍受,随手抓起茶几上一个沉甸甸的金属书挡,作势就要狠狠砸过来!

“喂!住手!冷静!”

我吓得魂飞魄散,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和刚做好的“殿堂级”便当,狼狈地护着头连滚爬爬地冲向玄关,手忙脚乱地踹上自己那双格格不入的帆布鞋。

身后,是柚叶歇斯底里的哭喊、咒骂和物品被扫落在地的刺耳碎裂声。

“砰——!!!”

我用尽全身力气,近乎是摔出去一般,狠狠带上了那扇厚重冰冷的公寓大门,将那失控的、混杂着愤怒、委屈、绝望的火山爆发彻底隔绝在身后。

背靠着冰凉刺骨的门板,我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地狂跳,脸颊被抱枕砸中的地方疼得发麻。

楼道里冰冷的感应灯光照着我一脸的惊魂未定、狼狈和无辜。

搞什么啊?!前一秒还像个期待糖果的小女孩,下一秒就因为我不去看演出直接化身哥斯拉?!神经病吧!

 从那座奢华的精神病院逃出生天,挤在依旧喧嚣的地铁里,鼻尖似乎还残留着抱枕的纤维味、顶级食材的余香和柚叶崩溃时散发的混乱气息。

刚才那场“价值三百元的枕头风暴”带来的荒谬感和挥之不去的心悸,被车厢浑浊的空气熏得更加心烦意乱。

口袋里的手机死寂一片——在逃离前就被我眼疾手快地关机了,哲的夺命连环Call和柚叶可能的追杀信息?全被我统统屏蔽!

第二天,顶着两个浓重的、堪比烟熏妆的黑眼圈,我像条被海浪拍上岸的濒死咸鱼,拖着沉重的步伐飘进阶梯教室最后一排的“咸鱼坟场”。

刚把沉重的脑袋搁在冰凉的桌面上,一个充满元气、自带音效的声音就砸了过来。

“哇哦!佑辰!昨晚组团去航天猛攻去了?你这黑眼圈简直能cos熊猫本熊了!”

伴随着清脆响亮的调侃,一本厚重的《算法导论》“哐当”一声拍在我旁边的桌上。

玲,高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活泼地晃荡着,穿着帅气的工装裤和帆布鞋,一屁股坐了下来,动作干净利落。

她和哲是我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死党,性格爽朗敏锐,有着堪比警犬的直觉。

玲侧过身,一手托腮,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萎靡不振的脸上来回扫描,鼻子还像小狗似的嗅了嗅:

“啧啧啧,不对,相当不对。你身上……”

她小巧的鼻翼快速翕动了两下,眼神瞬间变得像侦探般锐利,

“残留着硝烟味!不对,是……顶级橄榄油和焦糖化反应的混合香气?还有……非常清晰的和牛脂肪的醇厚感?!”

她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洞察一切、狐狸般的狡黠弧度,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佑辰同学,昨晚是不是瞒着组织进行了超规格的腐败活动?而且……”

她的目光在我严重透支精气的脸上意味深长地转了一圈,压低声音,带着促狭,

“是不是耗费了巨额的‘体力’?嗯?”

“噗——咳咳咳!!”

旁边正拧开能量饮料瓶盖的哲,直接呛了个惊天动地,手忙脚乱地擦着喷出来的饮料和课本,

“玲…我的玲姐!你…你这思想太危险了!佑辰他…他可是纯洁的…噗!”

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我的脸瞬间从咸鱼灰升级为包公黑:

“喂!玲!你这脑袋里除了黄色废料能不能装点别的?!”

这女人的嗅觉和分析能力简直恐怖如斯!

“难道我说错了?”

玲无辜地摊手,眼神里的“你已被我看穿”却浓得化不开,

“看看你这副被榨干精髓的肾虚样,加上一身‘米其林后厨’级别的昂贵余香……啧啧啧,这剧本还用编吗?快说!是不是傍上富婆了?请客!法餐!鹅肝松露那种!”

她狮子大开口。

“请个毛线团!”

我咬牙切齿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心脏因为这恐怖的精准度漏跳一拍,

“昨晚…帮一个…关系复杂的长辈做了顿大餐!人家厨房能跑马,食材镶金边!沾了点光而已!”

依旧是硬着头皮的瞎编乱造。

“关系复杂的长辈?”

玲的眉毛挑得能挂油瓶了,狐疑地扫描仪一样上下打量我,

“你家谱我倒着都能背!哪来的富豪长辈?还点名让你做顶级和牛大餐?忽悠,接着忽悠,我看你能把牛吹上天不。”

“就是就是!”

哲也顾不上擦桌子了,凑过来,眼睛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佑辰,太不够意思了!有这种‘体力活’不叫上兄弟?顶级和牛啊!是不是入口即化?油花儿香不香?快展开说说!”

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我被这两位左右护法夹在中间,头大如斗,感觉自己像个正在被审讯的犯人。幸好,上课铃声如同天籁般响起,拯救了我。

然而,这只是风暴前的宁静。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沦为玲的重点观察和调侃对象。

时间很快来到周五下午,天空阴沉。

我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像个刚被打劫完的苦力,拖着疲劳的身体,艰难地从地铁上挤出来。

虽然上次价值近千元的十份“殿堂级”便当连同饭盒都凄惨地留在了那冰冷的战场,生死不明。

但老妈昨晚又一个越洋电话,语气里的疲惫和担忧浓得化不开……

我能怎么办?只能顶着“主人”可能还在爆发的风险,硬着头皮再来一次。

老妈给的预算远没有柚叶那么“大方”,所以这次食谱在保证品质前提下更注重性价比,挪威鳕鱼换成了智利海鲈鱼柳,松露只用了一点点提味就行。

我推着购物车穿梭在超市中,口袋里的手机在消停了数日后,突然像抽风一样疯狂震动起来,果然,不出所料,屏幕上哲的名字疯狂跳跃。

我疲惫地叹了口气,腾出手正准备再次屏蔽

突然,屏幕却猛地一变!一个没有备注、但末尾四位数字0917的本地号码,像幽灵一样跳了出来!

谁?!

心脏毫无预兆地一缩。鬼使神差地,我拇指悬在猩红的接听键上停顿了一秒,然后,重重按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听筒紧贴耳朵的瞬间——

一个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带着浓重到化不开的堵塞鼻音和剧烈颤抖的女声,如同烧红的针,狠狠刺穿超市门口所有的喧嚣鼎沸,蛮横地扎进了我的耳膜最深处,直抵神经末梢:

“哥……”

那声音带着滚烫的、浓稠的哭腔,像被遗弃在极地暴风雪中奄奄一息的幼兽,虚弱、无助、绝望,却又无比清晰地撕裂了我所有的感官屏障。

“……哥……我……我…好难受……肚子好痛……身体好冷……”

超市里此起彼伏的人声、尖锐的叫卖声、哲那未接来电的提示音……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扭曲,最终彻底湮灭。整个世界,骤然收缩,崩塌,只剩下手机听筒里传来的,柚叶那声破碎的、带着滚烫泪水和刺骨冰寒的——

“哥……”

时间静止。

“哐当”一声闷响,身前的购物车猛的撞在货架上,发出沉闷而突兀的声响。

我飞也似的冲出超市。

傍晚的风,吹在身上,刺骨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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