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的冰面在春日暖阳下开始融化,裂开的冰缝里渗着活水,映得水底的鹅卵石像撒了把碎玉。阮栗蹲在潭边,看着自己那枚缠了红绳的玉佩沉在三米深的地方,急得眼眶发红——刚才为了躲追来的暗卫,她慌不择路跳进潭边的浅滩,玉佩竟从领口滑了出去。

“我下去捞。”夜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阮栗还以为听错了。他昨天刚发过烧,此刻脸色还有点苍白,却已开始解外袍的盘扣。

“不行!”阮栗拽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潭水还结着冰碴,你会冻病的!”

“那是你娘的遗物。”夜璃掰开她的手指,语气不容置疑,“丢了,你会更难受。”他把外袍叠好放在石头上,露出里面贴身的中衣,骨节分明的手正解着腰带,忽然回头看她,“转过身去。”

阮栗愣了愣,乖乖背过身,却听见身后“扑通”一声水响,惊得她猛地回头——夜璃已沉入潭中,只留一串气泡在水面炸开。寒潭的水是雪水融成的,即使开春了也冰得刺骨,他刚下去三秒,嘴唇就冻得发紫,却依旧睁着眼往水底摸索。

阮栗的心像被冰锥扎着,攥着他的外袍在岸边跺脚:“找不到就算了!快上来!”

水面忽然掀起涟漪,夜璃探出头换气,额前的碎发往下滴水,睫毛上甚至挂着细小的冰粒:“看见了,在石缝里。”他抹了把脸,又一头扎下去。这次过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阮栗正想跳下去拉他,水面突然冒出个黑影,夜璃举着玉佩浮出水面,冻得直哆嗦,嘴角却咧开笑:“拿到了。”

他爬上岸时,全身的衣服都冻成了冰壳,每走一步都“咔哒”作响。阮栗扑过去用外袍裹住他,却被他反手抱住。他身上的寒气像冰窖,却死死把她按在怀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别……别碰,会冻着你。”

“傻子!”阮栗的眼泪砸在他结冰的发梢上,瞬间凝成小水珠,“谁要你逞能!”她把他往岸边的山洞拖,那里燃着猎户留下的篝火,“我娘要是知道你为了块玉佩冻成这样,肯定要骂我不懂事。”

夜璃靠着岩壁发抖,却把玉佩塞进她手心,红绳上还沾着他的体温:“重要的东西,就得找回来。”他咳了两声,冻得发紫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别生气了,我没事。”

正说着,洞口传来脚步声,几个背着弓箭的猎户探进头来,看见这场景都吃了一惊。领头的壮汉啧啧称奇:“姑娘,你这郎君是条汉子啊!为了块玉佩敢跳寒潭,我们这儿的后生都没这胆魄!”

另一个年轻猎户递来烈酒:“小哥儿快暖暖身子,这酒烈,能驱寒。”

夜璃接过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呛得咳嗽不止,脸却因此染上血色。阮栗一边骂他“憨货”,一边把他的手按在自己怀里焐着,猎户们的哄笑声里,她忽然看见夜璃偷偷勾了勾唇角——这显眼包,竟是故意做给人看的。

“对了姑娘,”领头的猎户忽然说,“刚才看见追你们的人往南走了,带着刀呢,你们可得当心。”

阮栗心里一紧,夜璃却拍拍她的手背,对猎户们道:“多谢提醒,我们这就转移。”他站起身时还打了个趔趄,却依旧把阮栗护在身后,“走,我知道个更隐蔽的山洞。”

穿过密林时,夜璃的脚步越来越沉,阮栗能感觉到他在强撑。她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夜璃愣住了:“我很重。”

“再重也没玉佩重要。”阮栗仰头看他,眼里闪着倔光,“你为我冻成这样,我背你走段路怎么了?”

他最终还是拗不过她,趴在她背上时,刻意把重心放低。阮栗的肩膀不算宽厚,却走得异常稳,他的呼吸拂过她的颈窝,带着酒气和暖意。

“其实……”夜璃的声音很轻,“我刚才在水底想,要是能一直这样,也不错。”

阮栗的脚步顿了顿,夕阳穿过树梢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她忽然笑了,故意晃了晃身子:“坐稳了,‘显眼包’,前面有陡坡!”

夜璃低低地笑起来,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把这一路的风雪与暖意,都牢牢锁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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