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撕破脸面的事情当然不会发生。尤菲米娅知晓霏烨不会对其予以回应。

但即便如此，勉强算作解释的吵闹还是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

结局固然没有改变，霏烨见尤菲米娅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而选择回避后，又再度把目光放在落满尘埃的窗台玻璃上。

所以不能说是争论，只是尤菲米娅单方面地胡闹。

她们的日常就是如此，尤菲米娅也常常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对木头说话。

但是，为什么唯有这次却会觉得不甘呢？

直到此刻，尤菲米娅才慢慢地意识到了。

我和她果然是不一样的。

霏烨她是真的对自己毫不感兴趣，而自己呢？

从想要得到认可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霏烨牵着鼻子走了。

尤菲米娅不禁庆幸霏烨拒绝了她，同时内心也不免产生了一丝抵触。

最终，那日的下午以怎样的胡闹作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

又是一天傍晚。

“哼哼~”

死去的太阳残骸轰然倒塌，留下了涂满福利院大厅的红光。

踏着被染红的地板，在其上留下黑色的影子，尤菲米娅哼着小调，不知觉间已经走到了福利院的大厅。

从来都是一个人随心所欲的尤菲米娅向来如此，她不会与其它人一起参与每天的晨祷，更不会留在教堂里与其它孩子一起盯着墙上的壁画发呆。

不过，尤菲米娅看着大厅所立的女神倪克斯。内心又泛起一丝无奈，盯着女神像发呆，跟盯着壁画发呆一事好像没什么区别。

这种傍晚时分，霏烨应该也会像往常一样呆在窗边吧，而自己也会和往常一样，随意地蹲坐在她的身边，以桀骜的语气倾诉一些东拉西扯的鸡毛小事。

尤菲米娅的视角望向大厅一侧的门口，那里通往在福利院寄居的孩童们的窝棚，当然，霏烨应该也在那里。

想到霏烨，尤菲米娅的视线不禁没落下去。

后知后觉地，尤菲米娅现在才意识到。“往常”已经不能称之为往常，而应该改口“曾经”了。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找到霏烨，或许是因为羞恼的不平，或许是因为心怀恐惧，害怕霏烨再说出更加过分的话——即便那大概依旧是一句无心之言。或者说，正是如此，才让她印象深刻吧。

其实总归来说，只因为一句话而耿耿于怀，小题大做。尤菲米娅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虽说平常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尤菲米娅小时的经历让她对别人的感情极为敏感。

霏烨给她的印象，并不是只有那日所见的惊艳与日常所积累的想要亲近的感情，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无力感……这又是从何而生的感情呢？

尤菲米娅叹了口气，暗自埋怨她愚钝的脑袋果然不适合思考这种东西，若是有关于霏烨的事情，想起来肯定会没完没了以至于把脑袋搞得昏昏沉沉的，最后的想法也是一地鸡毛。总而言之就是白费力气。

于是她收起思绪，打算去大门那边再转悠两圈时——

“……！”

而就在这此刻，她忽的听到她的目的地传来一阵吵闹声。

现在不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吗？

尤菲米娅早就从厨房取了自己的那一份吞下了肚。一方面是跟其他人待在一起只会互相生厌，对所有人都不会好过。另一方面，也就唯有在这种时候，一切的喧嚣跟吵闹都被食堂收于囊中，其它地方倒显得清净了。

尤菲米娅很享受这种只能听见自己一人脚步声的环境，可是今天，不知为何的人群将吵闹声转移至此，让她很是意外。

“算了。”

黑发少女朝地上啐了一口，他们待在大厅还是食堂都跟自己没有关系，清净的地方有的是，自己换条路走不就好了。

稍显不愿的扭转脚踝，尤菲米娅正打算离开。

“霏烨……”

然而，人群似乎拼命地想留住自己，又好几次地传来了让尤菲米娅心里泛起波澜的名字。

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之高，让人不难猜出其正是这场吵闹最大的诱因。

虽然知道并不是有意的存在，但是尤菲米娅还是对三番两次被绊住脚步这件事情感到烦躁。

强行将心中的感情压了下去，尤菲米娅再一次将已经转向的脚步调整回来。

朝向门口的红色，尤菲米娅走了几步后，借着夕阳，很轻松地看见了门口的人群。

因为个子较高的缘故，尤菲米娅的视线很轻松地越过了攒动的人头，看见了被围簇在中间的女孩。

白色的发梢被夕阳醺成了淡黄，少女低垂着眼眸，因此无缘看见她眼里的湛蓝。

不等尤菲米娅惋惜，人群中的霏烨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视线，稍微抬眼，穿过模糊成黑色的人群间隙，看了一眼尤菲米娅，随后就继续低着头。

那抹蓝色仅仅出现了一瞬就再次消失不见，更令尤菲米娅难耐。

身前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围在霏烨身边，平时因为尤菲米娅的缘故而不敢靠近这位惹人怜爱的女孩，借着这次机会与新鲜感恰好将积攒已久的疑问与好感一起吐出。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刺激着尤菲米娅的神经。

“那些人，见谁都是这副样子吗？”

尤菲米娅双手抱胸，远远地观望并冷笑道。

眼前的场景让她回想起当初被收养的时候，那些人也是这样祝福自己。老人与孩子，围簇在她的身边，与她一起憧憬。

别人的善意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不过比起怀念，现在的尤菲米娅更感觉烦躁。

想要过去将人群一举推开的想法不知何时在脑中产生。

“唉，就算再怎么想做，我也不可能这么做啊。”

尤菲米娅自言自语道，这是她长期缺乏倾诉对象而养成的习惯。

一边劝阻着自己，尤菲米娅一边看向霏烨的方向。

“要被带走了吗，霏烨。”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现在的霏烨正向福利院的同伴致以告别。

即便仍然是稚嫩的模样，但霏烨确实到了可以被处理的年龄。

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到，像霏烨这样漂亮的孩子，会这么抢手是肯定的。

按捺住想要闹事的心情，尤菲米娅安慰着自己。

平时恶劣的恶作剧想做就做，但今天若要是过于冲动，影响了施舍福利院的“大人”的心情的话，霏烨会去往何方就不甚知晓了。

身处人群之中，对于人群的祝福视若无睹，依旧是弥漫到远方的眼神与无谓的表情，简直是理想中的自己。

同时，内心的感情不知为何变得暴躁。“为什么这些人要围在霏烨身边啊！”这种无理取闹的想法也变得愈加鲜明。

“够了！”

大喝一声，尤菲米娅强行按下自己内心的悸动。

相比起那些如鬼魅幽灵在自己脑中横冲直撞的肤浅想法，仅剩的理智正攀附在唯一屹立在脑中的期盼上。

——想要看见。

如果是霏烨的话，如果是理想中的自己的话。

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