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小院周遭已成一片焦土,连附近几个弟子的居所也未能幸免,断壁残垣间,几具碳化的尸首蜷曲着,看得人心头发紧。

李富贵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怀里的小凤仍在昏睡,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鸟羽,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这些人招谁惹谁了?说不定前几日还笑着跟我打招呼……”他最见不得这般牵连无辜,那些话本里“恶有恶报”的道理,此刻听来竟像个笑话。

“墨师姐,你说宗门会怎么处理?”他抬头看向墨清寒,那双总是带笑的桃花眼此刻湿漉漉的,蒙着一层低落的水汽。

墨清寒背着昏迷的地渊龙蛟,脚步未停,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多半会上报,说是妖兽下山造成的意外。”

“凭什么?!”李富贵猛地提高声音,愤愤不平地攥紧了拳,“恶人作了恶,凭什么能躲在后面逍遥?”他当初决意帮墨清寒,本就是凭着一股“邪不压正”的热血,可眼前的现实却像一盆冷水,浇得他心头发凉。

“因为这就是现实。”墨清寒淡淡道,抬手往上送了送背上的人,避免她滑下去。她顿了顿,侧过脸时,眼底有猩红一闪而过,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不过,富贵,我向你保证——恶人,一定会有恶报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富贵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他忽然觉得,身边的“哥们儿”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从前的墨清寒只是性子清冷,像覆着薄冰的湖面,底下藏着的是温和;可现在,她身上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像蛰伏在暗处的毒蛇,明明容貌依旧,却让人无端生出一种“美丽而危险”的忌惮。

那股气息很淡,却像藤蔓似的缠上来,让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墨清寒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背着人继续往前走,背影在焦土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孤直,又带着一种决绝的狠厉。

李富贵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这场关于“恶报”的承诺,恐怕远比他想象中要惨烈得多。

骨剌捂着胸口推开了浮屠阁的大门这是万剑门安排给苏明远休息的地方,他如今正在万剑门参加论道会,特意带了林洛霜一起,为的就是支开林洛霜好让自己的女儿下手。

苏明远皱着眉头道:“骨长老,你怎么这副样子?”

骨剌几乎瘫软在苏明远前面的坐榻上,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苏明远摸着胡子不动声色道:“知许这丫头长大了啊,终于知道对付对手不出则已,一击就要毙命。”他颇为感慨,“不过你说那姓墨的丫头身边有个焚山境的妖兽?”

“千真万确!”骨剌道,“那丫头该不会是什么远古大族派出来历练的吧?有那种级别的护卫……宗主您的实力也不过刚到凝元境……”

苏明远摆摆手,骨剌不敢做声,苏明远道:“我让那丫头自己想办法动手,她让你用风火蛇袭击,再伪造成妖兽下山所致的意外,这丫头做的不错。我安排了一队人帮她收尾,不过如果墨家丫头身边跟着的护卫是分散进的话,那一队死侍也基本是要报销了。

骨剌心头一沉,那队死侍可是苏明远培养多年的暗棋,个个都是动土境巅峰,据说当年苏明远的师兄身死也和这些死侍有关。如今竟也成了随时可弃的棋子?

“听说骨长老的师尊,是位焚山境巅峰的人物?”苏明远慢悠悠地转动着茶杯,语气听不出喜怒。

骨剌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自豪,挺直了些佝偻的脊背:“正是。家师乃大叶王朝之外的万兽谷谷主,早在多年前便已臻焚山境巅峰,在南域妖兽界颇有威名。”

苏明远抬眸,目光如淬了冰的刀:“若对外宣称,骨长老被墨家那丫头引入伏魔山脉深处,不幸遭妖兽所杀——这样的理由,能请动你的师尊出关,来这大叶王朝走一趟吗?”

“什么?!”骨剌心头剧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暗叫不好。他猛地旋身,想要遁出浮屠阁,可刚动了半寸,便觉一股沛然巨力迎面压来。

苏明远已缓缓拍出一掌,掌风看似平淡,却带着凝元境修士的强横灵力,空气都被压得发出呜咽。骨剌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便如被巨石碾过的蝼蚁,“噗”地一声化为一摊模糊的血肉,溅落在光洁的地板上,与先前他自己吐出的血迹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茶杯从苏明远手中滑落,“哐当”一声碎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漫过那滩血肉,蒸腾起带着腥气的白雾。

他慢条斯理地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指,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点灰尘,眼神冷漠如旧:“万兽谷的焚山境……正好,让你师尊替我试试,那墨清寒身边的护卫,究竟有几分斤两。”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浮屠阁内静得只剩下他平稳的呼吸声,以及那滩血肉逐渐冷却的沉寂。

苏知许带着一群青云门的长老和弟子,脚步匆匆地赶往槐树小院方向,脸上满是恰到好处的惊慌失措,嘴里连声念叨着:“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起这么大的火?可千万别伤着同门弟子才好!”

她心里却早已笃定,经此一劫,墨清寒必死无疑——骨剌虽不算顶尖高手,但风火蛇与遁地蟒的组合,对付一个移石境修士绰绰有余,更何况还有那精心布置的“意外”作掩护。

然而,当她穿过焦黑的断壁残垣,一眼望见迎面走来的墨清寒与李富贵时,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的惊慌险些绷不住。

怎么可能?!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快步走上前,语气急切又带着关切:“墨师妹!李师弟!你们没事吧?方才远远望见这边火光冲天,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你们出事!”

她目光飞快扫过两人,见墨清寒虽衣衫沾了些烟尘,神色却依旧平静;李富贵怀里抱着小凤,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除此之外并无大碍,心底的疑窦更甚,却半点没显露在脸上。

此时,墨清寒与李富贵早已将地渊龙蛟悄悄安置在附近一处隐蔽的山洞里,避开了众人的视线。

墨清寒抬眸看向苏知许,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恰到好处的感激:“劳苏师姐挂心了,后山突然下来一条发狂的风火蛇,我与富贵侥幸躲过一劫,只是这院子……”她垂眸看向身后的废墟,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还有附近的师弟师妹们……”

“唉,我刚看过了,”一位白发长老叹着气接口,“火势太大,波及了不少住处,可惜了几个孩子……”

“只是没想到风火蛇竟然会下山,那种级别的魔物怎么会离开自己的领地,来我们青云门呢?难道秘境是秘境出世引起的变故?我记得前一阵子后山还下来了一头动土境的妖兽……”另一个长老捻着胡子道。

苏知许立刻接过话头,眼眶微红:“都怪我,没能早点察觉后山的异动。墨师妹,你们先随我回主殿歇息,宗门定会彻查此事,给大家一个交代。”她说着,伸手想去扶墨清寒的胳膊,姿态亲昵得仿佛两人素来交好。

墨清寒不动声色地握住苏知许的胳膊,力道大的苏知许的脸扭曲了一瞬才恢复过来。

墨清寒装作体力不支倚靠过去,藏在左手心的那个怪异的黑紫色阵法在触碰苏知许的一瞬间消失不见:“多谢苏师姐的好意。”随后她像是借着苏知许的身体让自己站稳一般道:“只是我还想在这儿多待片刻,看看能不能拾些残存的物件。”她语气平淡,看着倒不像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李富贵在一旁闷声道:“我们自己能走,就不劳苏师姐费心了。”他对苏知许本就没什么好感,此刻想起那些枉死的弟子,更是没好脸色。

苏知许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也好,那你们千万小心,有事随时派人找我。”她又叮嘱了几句,才带着长老和弟子们转身离开,临走前,目光再次若有似无地扫过废墟四周,像是在确认什么。

直到一行人走远,李富贵才低声啐了一口:“装模作样!我看她眼底一点伤心都没有, 只有我没有弄死我们的惊讶!”

墨清寒望着苏知许离去的背影,袖中的指尖缓缓收紧,脸上那抹客套的淡笑悄然变了味,染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她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摩挲着方才似要触碰到苏知许衣袖的地方,像是在回味什么,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幽暗的光,快得让人抓不住。

“墨师姐,你在听吗?”李富贵见她半天没应声,转头望过来,恰好瞥见她脸上那抹让人心头发毛的笑,不由得愣了一下。

可就在他定睛细看的瞬间,那笑意已如潮水般褪去,墨清寒的神情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仿佛方才那一幕只是他的错觉。李富贵挠了挠头,揉了揉眼睛——难道是方才被烟火熏得太久,眼花了?

墨清寒收回望向苏知许背影的目光,转头看向李富贵,语气平淡无波:“走吧,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李富贵“哦”了一声,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异样,抱着小凤跟上她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焦黑的断壁,朝着藏着地渊龙蛟的山洞走去。

废墟的风卷起地上的灰烬,打着旋儿飘过,墨清寒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泛白。方才那转瞬即逝的笑意里,藏着的不是释然,而是一场刚刚拉开序幕的、冰冷的狩猎宣言。

许许,很好,这场戏,就让我们一起慢慢演下去吧,希望我送你的大礼你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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