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看什么?”夜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惯有的清冷,却没了往日的疏离。她刚处理完追踪者的尸体,玄色衣袍上溅了点血,在夕阳下像暗夜里绽开的花。
阮栗抬头,指了指水面:“你看,冰下面有光。”
夜璃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溪边的水潭不知何时结了层薄冰,冰下隐约有蓝绿色的光在流动,像碎掉的星子沉在了水底。她皱眉走近,指尖刚触到冰面,就被一股寒气逼退——这不是普通的冰,带着微弱的灵力波动,像是某种封印的气息。
“这是寒潭。”夜璃的声音沉了沉,“传闻百年前,一位水系修士在这里设下结界,镇压过一头作乱的冰蛟。”她顿了顿,看向阮栗,“你之前说的‘冰系术法失效’,恐怕和这潭水有关。”
阮栗眨了眨眼,忽然想起前几天夜璃试着用术法破冰取水,结果冰面只结得更厚,当时她还笑夜璃“法力失灵”,现在想来,竟是这潭水的缘故。她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土:“那我们绕开这里走?”
“绕不开。”夜璃望向潭对面的山壁,“追踪者的令牌上刻着狼头,是‘狼牙卫’的人。他们既然追过来,肯定封了其他出路,这寒潭是唯一的捷径。”
阮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潭对面的山壁上有一道窄缝,仅容一人通过,缝隙里隐约透着微光。她咬了咬唇:“可这冰那么薄,能站人吗?”
夜璃蹲下身,敲了敲冰面,冰层发出沉闷的响声,不算结实,但小心些应该能过。她脱下外袍,露出里面银白色的内衬,衣料上绣着暗纹,在光下泛着冷光:“我先过,你跟着我的脚印走,千万别踩边缘。”
阮栗想拉住她,指尖却只碰到她袖口的流苏:“你的术法在这里没用,万一……”
“没有万一。”夜璃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却在转身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待着别动,等我过去接你。”
话音未落,她已踏上冰面。薄冰在脚下发出“咯吱”的轻响,像是随时会裂开。夜璃的动作很稳,每一步都踩在冰面最厚的地方,玄色外袍被她卷在手里,避免下摆拖到冰面增加重量。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一只展翅的鹰。
阮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攥着衣角的手沁出了汗。她看见夜璃快到对岸时,冰面忽然裂开一道细缝,水顺着缝隙渗出来,瞬间又冻成了冰碴。夜璃脚步一顿,借力往前一跃,稳稳落在了山壁边的岩石上。
“过来。”夜璃朝她招手,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喘息。
阮栗深吸一口气,学着夜璃的样子踏上冰面。刚走两步,就听见“咔嚓”一声,脚下的冰面裂开了更大的缝,冰冷的水瞬间漫过了她的靴子。她吓得僵在原地,腿肚子直打颤。
“别看脚下,看着我。”夜璃的声音穿透寒意传来,“一步步踩在我的脚印里,慢慢来。”
阮栗抬起头,撞进夜璃的眼眸里。那双总是带着冷光的眼睛,此刻竟盛满了专注,像寒潭里的光,亮得让人安心。她定了定神,跟着夜璃的脚印往前挪,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冰凉的水浸透了靴子,冻得脚趾发麻,却不敢停下。
离对岸还有三尺远时,脚下的冰面突然剧烈晃动,阮栗惊呼一声,眼看就要坠进潭里。就在这时,夜璃忽然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向自己。两人重重摔在岩石上,冰面在她们身后“哗啦”一声碎裂,溅起的水花落在身上,瞬间凝成了细冰。
“没事吧?”夜璃的声音有些急,手在她身上摸索着,检查有没有受伤。她的手心很烫,和身上的寒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阮栗摇摇头,惊魂未定地靠在她怀里,能清晰地听见她急促的心跳。刚才那一瞬间,夜璃扑过来时,她分明看到有冰碴划破了她的手臂,血珠渗出来,很快又被寒气冻住。
“你受伤了。”阮栗撑起身子,想去看她的伤口,却被夜璃按住。
“小伤。”夜璃起身,顺手把她拉起来,目光落在她湿透的裤脚,眉头皱得更紧,“先进缝隙躲躲,狼牙卫说不定会追过来。”
山壁的缝隙比想象中宽些,刚好能容两人并肩站立。阮栗蹲下身,借着微光查看夜璃的手臂——伤口不算深,但被寒气冻得有些发紫,周围的皮肤都泛着白。她从背包里翻出草药,是之前在林子里采的止血草,捣成了泥状。
“忍着点。”阮栗抬头看她,夜璃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像两把小扇子,鼻尖冻得有点红,却抿着唇,专注地用布条包扎伤口。
“你好像很懂草药?”夜璃忽然问。
阮栗手上一顿:“小时候跟着爷爷学的。他说,草木有灵,能治外伤,也能平心绪。”她笑了笑,“就像这止血草,看着普通,却比金疮药管用。”
夜璃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包扎的动作。以前在宗门时,受伤了都是用灵力愈合,从未有人这样低头为她处理伤口,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条传过来,竟比灵力更让人觉得安稳。
“对了,”阮栗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几颗烤得焦黄的栗子,“早上烤的,还热着,你尝尝。”
夜璃接过一颗,外壳已经被剥掉,露出金黄的果肉,带着淡淡的甜香。她放进嘴里,温热的触感从舌尖蔓延到心口,驱散了不少寒意。
“你好像总能找到让人暖和的东西。”夜璃轻声说。
阮栗愣了愣,随即笑起来:“因为冷的时候,一点点暖就很显眼啊。”她凑近洞口,往外看了看,“天色暗了,他们应该不会来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潭边传来脚步声,夹杂着粗哑的说话声。
“头儿,脚印到这儿断了,肯定进了那缝隙!”
“搜!仔细点,宗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夜璃瞬间绷紧了身体,将阮栗往身后拉了拉,手按在了剑柄上。缝隙太窄,无法施展剑法,硬拼肯定吃亏。
阮栗的心也提了起来,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忽然注意到头顶的岩壁上渗着水珠,水珠滴落在地上,竟发出“滋滋”的轻响——这岩石里藏着硫磺!
“有办法了。”阮栗凑近夜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夜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了点头。
很快,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狼牙卫举着火把探进头来,火光瞬间照亮了缝隙。就在他看清夜璃的瞬间,夜璃忽然挥剑斩断了头顶的藤蔓,岩壁上的水珠顿时像雨一样落下,刚好浇在火把上。
“滋——”火把瞬间熄灭,浓烟呛得狼牙卫咳嗽不止。与此同时,阮栗将早就准备好的干燥草屑撒了过去,夜璃指尖凝聚起最后一点灵力,打了个火星。
“轰!”草屑遇火瞬间燃烧,浓烟在狭窄的缝隙里炸开,带着硫磺的刺鼻味,逼得外面的人连连后退。
“走!”夜璃拉着阮栗,趁乱冲出缝隙,往山壁另一侧的密林跑去。身后传来狼牙卫的怒骂声,但被浓烟挡着,一时追不上来。
跑进林子时,阮栗才发现夜璃的手臂在发抖——刚才强行凝聚灵力,显然牵动了伤口。她停下脚步,从背包里翻出最后一点烈酒,倒在布条上:“可能有点疼,忍一下。”
夜璃看着她小心翼翼擦拭伤口的样子,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不怕吗?”
“怕啊。”阮栗老实点头,“但想到你在身边,好像就没那么怕了。”她抬头,对上夜璃的眼睛,认真地说,“就像你说的,没什么万一。”
夜璃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别开脸,看向远处的寒潭,冰面的裂缝里,蓝绿色的光依旧在流动,像是谁在水底藏了片星空。
“走吧。”夜璃拉起她的手,这一次,握得很紧,“穿过这片林子,就是安全区了。”
阮栗跟着她往前走,手心被夜璃握着,暖得发烫。她回头望了眼寒潭的方向,忽然觉得,刚才冰下的光,或许不是什么封印,而是藏在寒冷里的温柔——就像身边这个人,看似冰冷,却会在危急时刻,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抓住她的手。
夜色渐深,林子里的风依旧很冷,但两人交握的手心,却暖得能焐热整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