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被人触碰的急促响动，而是风刮过铃舌的“叮铃”声，像谁在耳边轻轻哼着调子。她坐起身，看到窗纸泛着青灰色，天边刚洇出一点淡粉，院里的老槐树影影绰绰，枝桠上挂着的晨露偶尔滴落，砸在石板上“嗒”一声轻响。

“醒了？”苏清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我热了点粥，吃完再去考场。”

沈清涟趿着鞋拉开门，见苏清砚站在灶台边，正用布擦着一柄木剑——不是练剑用的那柄，剑鞘上刻着细密的云纹，是柄新剑。“这是……”

“给你的。”苏清砚把剑递过来，“昨天托人打磨过，比之前那柄轻些，适合考核时用。”木剑入手温润，云纹凹槽里还留着淡淡的檀香，显然是仔细打理过的。

沈清涟握着剑鞘，指尖划过那些流畅的纹路，忽然想起苏清砚昨夜的身影——她好像起夜时，看到院门口有个模糊的影子，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来，怕是苏清砚连夜去寻了这柄剑。

“谢谢苏师姐。”

“谢什么，”苏清砚转身盛粥，“快去洗漱，粥要凉了。”她的耳尖在晨光里泛着点红，像是被灶火熏的。

两人刚坐下喝粥，院门外就传来凌霜月的大嗓门：“沈清涟！走了！”

推门一看，凌霜月骑在一匹枣红马上，马背上还搭着个包袱，红绡扒着马鞍，正朝院里探头：“清涟姐姐，凌师姐说骑马去考场快，还能少遇着些杂人。”

沈清涟咽下最后一口粥，拿起新木剑：“来了。”

苏清砚帮她理了理衣襟：“别慌，按我们练的来。”她顿了顿，又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这里面是凝神露，要是手发抖就闻闻。”

沈清涟接过瓷瓶，指尖碰到苏清砚的指腹，两人都愣了一下，又慌忙移开。凌霜月在门外催：“磨磨蹭蹭什么呢！再不走要迟到了！”

红绡忽然“呀”了一声：“凌师姐，你看那边！”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东边的天空泛着诡异的橘色，不是朝霞的暖，是像火焰烧过的烈。风里卷着点焦糊味，隐约还有人喊“走水了”。

“哪来的火？”凌霜月皱眉，“内门考场在西边，按理说烧不到那边……”

苏清砚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不对，那方向是灵草库。”

沈清涟心里咯噔一下——凌霜月给她的紫焰草，就放在灵草库的暂存架上。

“我去看看！”凌霜月调转马头就要往东边跑，却被苏清砚叫住：“别去！”

“为什么？”

“选拔快开始了，”苏清砚的目光扫过远处的火光，又落回沈清涟身上，“这时候离开，正好中了别人的计。”

沈清涟猛地反应过来——匿名纸条、灵草库失火、紫焰草……这分明是想引她去灵草库，耽误选拔！

“可紫焰草……”

“一株草而已，”凌霜月哼了声，却没动，“比起你的前程，算什么？”她拍了拍马背，“上来，我们去考场。灵草库有弟子看着，烧不起来。”

红绡也帮腔：“对呀清涟姐姐，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放火引你去呢！”

沈清涟看着东边的火光，又捏了捏腰间的铜铃铛——铃铛安安静静，没响，说明附近没有异常灵力波动，火大概率是人为放的，却做得很隐蔽。她深吸一口气，翻身上了马，坐在凌霜月身后：“走，去考场。”

枣红马扬起前蹄，朝着西边疾驰而去。风从耳边刮过，沈清涟低头看着怀里的木剑，忽然明白苏清砚那句话的意思——真正重要的从不是紫焰草，是握剑的人能不能走到想去的地方。

考场外早已排起长队，弟子们穿着统一的灰布服，脸上不是紧张就是兴奋。沈清涟刚下马，就听到有人议论：“听说了吗？灵草库着火了，好像烧了不少珍贵的草……”

“我还听说，有人看到沈清涟昨天往灵草库跑了好几趟呢……”

“不会是她放的吧？为了不让别人拿到好灵草辅助考核？”

声音不大，却像针似的扎过来。沈清涟攥紧了木剑，刚要说话，凌霜月已经上前一步，眼神像淬了冰：“哪个嚼舌根的？站出来再说一遍！”

议论声戛然而止，几个刚才嘀咕的弟子缩着脖子往后退。凌霜月冷哼一声，护在沈清涟身前：“再让我听见半句废话，别怪我不客气。”

这时，考场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站在门口：“入内考核，依次进来。”

苏清砚轻轻推了沈清涟一把：“进去吧，别被杂事乱了心神。”

沈清涟点头，跟着队伍走进考场。院内种着两排银杏树，叶子被风卷得满地都是，踩上去沙沙响。她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腰间的铜铃铛轻轻震了一下——很轻，像被风吹动的，却让她瞬间警觉。

她不动声色地回头，只见人群里有个灰衣弟子飞快地低下头，正是红绡说的“塞纸条的师兄”。他身边还站着几个人，眼神都往她身上瞟，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沈清涟收回目光，手心微微出汗。她摸出苏清砚给的瓷瓶，打开盖子闻了闻，清冽的薄荷味瞬间驱散了心头的躁。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长老领着众人走到演武场中央，指着场边的兵器架：“第一关，基础剑法，自选兵器，对练三招即止。”

沈清涟选了柄普通的铁剑，刚握住剑柄，就听有人喊：“长老！我要跟沈清涟对练！”

她抬头一看，正是那个灰衣弟子。他脸上挂着假笑，手里把玩着一柄弯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长老看了沈清涟一眼：“可愿意？”

沈清涟握紧铁剑，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看到灰衣弟子身后的人在偷笑，看到远处凌霜月和苏清砚正朝这边望，看到腰间的铜铃铛又轻轻晃了晃——这一次，她清晰地感觉到，那是有人在用灵力试探。

她深吸一口气，想起云微的话“稳住心神”，想起凌霜月的话“别怕，有我”，想起苏清砚连夜打磨的木剑，想起红绡塞给她的糖。

“我愿意。”她抬眼，看向灰衣弟子，目光平静无波，“请指教。”

风吹过演武场，卷起满地银杏叶，像铺了层金毯。沈清涟举起铁剑，剑尖稳稳指向对面，晨光落在她挺直的背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坚定。她知道，不管对方出什么招，她都接得住——因为她身后，站着太多想让她往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