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草靠坐在车厢最里侧的角落,翠色的短发在窗外透入的昏黄光线下显得有些黯淡,她怀里抱着那个半旧的帆布背包,目光落在对面货物箱上因颠簸而不断晃动的阴影上。
这是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持有联邦签发的特许通行证,也是今天唯一被允许穿越边境,进入荒漠区域的合法商队。
车厢里的人,大多穿着体面、眼神精明的行商,也有几个像她一样独自出行、目的不明的独行客。
一个穿着考究,看着约莫二三十岁的年轻男人,目光几次落在茜草身上。
她独自一人,年纪又轻,在这鱼龙混杂的车厢里显得格有些格格不入,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挪动身体,试图靠近些搭话。
“小姐,一个人去荒漠?”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友善,带着点过来人的关切。
茜草抬起眼,看了他一下,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她的眼神很静,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让那男人准备好的后续说辞哽了一下。
“呃……我是说,像你这样漂亮的姑娘,最好还是结伴而行。我是做合成纤维生意的,经常跑这条线,认识不少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放在身旁的皮质货物袋,想拿出点什么来佐证自己的身份或是炫耀一番。
然而,他的手指触到的不是光滑的皮革,而是一道粗糙的裂口。他愕然低头,发现他那价值不菲的货物袋侧面,不知何时被划开了一道足有半尺长的口子,边缘整齐得像是被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割开,里面几卷色彩鲜艳的样品布料露了出来,沾上了灰尘。
“这……怎么回事?!”
他惊呼出声,慌忙检查,却发现除了这道口子,袋子里什么都没少,周围的人也纷纷投来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他抬起头,有些狼狈和恼怒地四处张望,最终视线落在依旧安静坐着的茜草身上,她却只是低垂着眼睑,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男人张了张嘴,想质问,却在触及她那过于平静的目光时,莫名地感到一丝寒意,悻悻地闭上了嘴,把破损的袋子往身边拢了拢,不再试图搭讪。
石槲半透明的身影懒洋洋地倚在茜草旁边的车厢壁上,粉色长发无风自动,她对着那男人的方向撇了撇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莫名其妙的家伙。”她的声音只有茜草能听见,“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茜草将怀里的背包抱得更紧了些。车厢继续在颠簸中前行,窗外的景色逐渐从联邦边境标志性的、带着人工规整感的荒芜,过渡到真正蛮荒、无序的荒漠地带。天空是永恒不变的、压抑的墨黑,远处扭曲的风化岩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绵延的沙丘之间。
车队的目的地是荒漠深处一个叫麦特罗尼亚的城市,帕莱曾告诉她伽德勒那里建立了新的分部。车厢里的其他人,大多是为了生计或是渺茫的希望前往那个传闻中正在被“改造”的城市。
而茜草只是为了一个简单的指令,不过具体是什么,她不知道,帕莱说到了那里会有人通知她
旅程漫长而枯燥,期间车队停下过一次,进行简单的补给和检修。人们下车活动僵硬的四肢,吞咽着干硬的口粮,茜草没有下车,她只是透过布满灰尘的车窗,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黄沙。
石槲飘在她身边,虚影的手指划过玻璃,留下无形的痕迹。
“光这样坐着不感觉难受吗?”
“没”
“……”
重新上路后,气氛似乎更加沉闷,或许是逐渐深入荒漠腹地带来的不安,车厢里的交谈声也低了下去。车轮碾过沙石的声音和引擎的低吼变得更加清晰。
突然间,毫无预兆地,车队前方传来了尖锐的刹车声和金属碰撞的巨响!车厢猛地向前一冲,里面的人东倒西歪,惊叫声四起,紧接着是武器开火的爆鸣和人类的怒吼、惨叫。
“掠夺者!”有人绝望地嘶喊。
车厢门被粗暴地拉开,几张布满风霜、带着残忍笑意和污垢的脸孔出现在门口。他们手中拿着改装过的、看起来粗糙却致命的武器,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杀戮欲望。
“都给我滚下来!快点!”为首的掠夺者吼叫着,朝车厢顶开了一枪,溅起的碎屑落了下面的人一身。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车厢里蔓延。人们尖叫着,推搡着,被迫在枪口的威逼下离开相对安全的车厢,聚集在车队旁的空地上。茜草跟在人群最后,脚步平稳,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翠色的眼眸扫过那些分散开来、开始洗劫车辆和搜刮乘客财物的掠夺者。
商会雇佣的护卫已经倒下了大半,剩下的几个也被数量远多于他们的掠夺者包围、缴械。不安的气氛笼罩着这片小小的、作为临时休息点的戈壁滩。
那个试图搭讪茜草的行商,此刻正颤抖着双手,主动将自己的货物袋和钱夹奉上,嘴里不断哀求着,一名掠夺者粗鲁地抢过东西,看了看,似乎不太满意,又用枪托狠狠砸在他的腹部,看着他惨叫着蜷缩在地。
挤在人群中间的那个脸上带着交叉疤痕、身材异常高大的壮汉,目光在瑟瑟发抖的人群中扫视,最后落在了站在人群边缘、显得过分安静的茜草身上。
她太镇定了,与周围的恐惧格格不入。
“你!”疤脸男用枪口指向茜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