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远处城市的喧嚣、残留的烟花声、海水的波动声……
一切都好像被屏蔽了。
林知亦怔在原地，只感觉到嘴角那转瞬即逝的柔软，还有，眼前女孩那双映着万家灯火的明亮眼眸。
“……”
两人无言地对视。
赵青柠仿佛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颊“唰”地一下染上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她猛地低下头，搓着手指，不敢再看林知亦的眼睛，声音也嗫嚅了起来。
林知亦的眼神错乱：“青柠…我……”
“乐乐！…我…你不用回答我什么。”
她像是害怕从他嘴里听到任何回应，急急地打断他的话，语速快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只是…只是很想告诉你…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一直…一直都很挂念你。”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
“乐乐，我喜欢你。除了你以外的人，我都没兴趣。”
“我还想…想和你考到同一个城市的大学。”她的声音又低下去，“我只是想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
说完，她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又像是给自己披上了一层铠甲，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她强调着，仿佛这样就能守住自己最后的骄傲和余地。
林知亦彻底愣住了，大脑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他看着眼前这个脸颊通红、眼神却明亮无比的女孩，千头万绪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虽然他两世为人，但还是第一次经历这这这这这种事。
最终，他只是望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短促的单音：
“嗯……”
“好啦！”她声音轻快地说，仿佛刚才那个告白的人不是自己一样，可脸颊上的红晕却出卖了她，“我…我说完啦！走、走吧，再不回去我老爸该打电话催了！”
她转过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率先朝着来时的路走去，脚步轻快得像要跳起来，又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林知亦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迈步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很短，两人并肩走着，却谁都没有再说话。晚风吹拂着她薄纱的大袖衫和绣着缠枝花纹的裙摆，衣袂飘飘，在都市的暮色与渐熄的烟花余烬中，像一个不小心闯入现代的古典精灵。
走到分别的路口，赵青柠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重新抬头看向他，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的明亮笑容。
“那…再见啦，乐乐！”
她挥了挥手，纤手在微凉的空气里划出温柔的弧线。
“嗯，路上小心。”
赵青柠点点头，终于转身，小跑着融入了前方的人流与暮色。那浅粉色的身影在夜色中格外醒目，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像一朵渐行渐远的花。
林知亦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街角，才缓缓收回目光。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柔软的触感，而耳边，则依然回荡着她那句……
“我喜欢你”。
…
…
…
当天晚上，林知亦冲完凉，陷进柔软的床铺里，却毫无睡意。他还在一点点消化今天发生的事情。
这个假期，真的发生了好多事啊。
叮咚，林知亦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看到发信人，不觉愣了一下。
[Le Néant]：（图片.jpg）
一个简洁的玻璃小鱼缸，放在书桌台灯下。缸里两位艳红色的金鱼正悠闲地游动着。灯光将周围映照得朦胧，它们的身影十分清晰。
[Le Néant]：它们看起来适应得还不错。
林知亦看了一会这张照片。
[一只梨]：看来班长不仅学习好，捞鱼和养鱼的技术也是一流的。
[Le Néant]：只是给它们一个安身之处而已。比不上你，陪着重要的人，玩得尽兴更重要。
[一只梨]：也没有，就是随便逛逛。人太多了。
[Le Néant]：嗯。烟花还不错。
[一只梨]：是很好看。你也拍到烟花了？
[Le Néant]：（图片.jpg）
是从一个略高的、安静的角度拍摄的烟花盛放瞬间，构图很好，避开了下方拥挤的人潮，谁都能看出拍摄者的手法不错。
[Le Néant]：随便拍了一张。
林知亦在聊天框里输入：很好看。很配你今天…
他想说很配你今天的衣服，但打字打到一半，又删掉了。
[一只梨]：很好看。很配今天的天气。
“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一会儿。
[Le Néant]：谢谢。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
[一只梨]：好。
刚发出去，他就后悔了，好什么好，他觉得自己很傻。这时候应该道晚安吧？但是，给她发晚安会不会太暧昧了。
[Le Néant]：晚安。
[一只梨]：晚安班长。
林知亦放下手机，躺下看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
“哥？”门外传来林映原的声音，比平时要低软一些。
“门没锁，进来吧。”林知亦应道。
房门被推开一条缝，林映原抱着枕头和一个兔子布偶，慢吞吞地挪了进来，她的眼眶泛红，像是刚刚哭过。
他立刻坐直了身子，“映原？你怎么了？”
他着急地问：“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怎么了？”
林映原摇了摇头“没有…就是…”
她顿了顿，最终只是小声请求道，“哥，今天晚上…我想和你一起睡。”
林知亦愣了一下。
两人的关系虽然亲近，但除了林成铭去世后的那一个月，林映原就没再提出这样的要求了。他想要拒绝，因为他们已经十七岁了，这样并不合适，但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小脸上写着委屈和难过。他的心软了。
映原…她是不是想到了去世的妈妈？
怕她更伤心，他没有再多问，只是默默往床里边挪了挪，空出大半的位置，伸手拍了拍床单：“好吧。就今晚哦。”
得到允许，林映原立刻踢掉拖鞋，爬上了床，在他身边躺下，还细心地把兔子玩偶放在两人中间，划出一条小小的三八线。
林知亦伸手关掉了床头灯，房间陷入黑暗。
两人并肩躺着，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林知亦能感觉到林映原的身体微微蜷缩着，似乎并没有放松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伸出手，不太熟练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想要给予她一点点安慰。
“睡吧。”他在黑暗中轻声说，“我在呢。”
身边传来极轻的、带着一点鼻音的回应：“……嗯。”